晚膳时分,这阵子冷冷清清的双林苑终于热闹了几分。
往常孟凭澜军务繁忙,本来就鲜少有空陪伴程双蕴左右,和顾宝儿如漆似胶之后更是连人影都看不着了,只是偶尔休沐时会来请个早安;桑若婷虽然骄纵,但在程双蕴面前不敢放肆,用膳时也一派淑女模样,不敢高声笑语。
今日孟凭澜兴致勃勃地说着军府里最近的大事,桑若婷叽叽喳喳地问个没完,特别是关于祁袁山的动向,恨不得连他喝了几口水都知道个一清二楚。
程双蕴看着这一个外甥、一个女儿,心中感慨万千,喜忧参半。
喜的是孟凭澜看起来是真的对顾宝儿用了心,她早年经历过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又因为姐姐临终的请托为外甥谋划良多,早就情同母子,自然盼着孟凭澜能遇上一位和他心意相通的意中人共度一生。
但她一直以为,这个意中人会是孟凭澜的王妃,两人年少结发,自此琴瑟和鸣。可现在没想到孟凭澜居然会喜欢上了一个身份低微的女子,这要是以后王妃入了门,孟凭澜偏宠嫔妾,也不知道会不会掀起后院风波。
幸好,这顾宝儿看起来还算懂事,只盼着未来选中的王妃也是个大度的,两人能和睦相处。
还有女儿桑若婷,自从三年前被祁袁山一路护送来到汝阳后,便对这位青年将军情有独钟,祁袁山年少有为、无论是人品和才能都属上乘,可以她这些年的经验来看,这祁袁山好像并未对桑若婷动情,她试探了两次都没什么反应,真是愁人。
晚辈们都大了,盼着赶紧能把他们都安顿好了,她便能了无牵挂地做自己从小就向往做的事情了。
“娘,你在想什么呢,我都叫了你好几声了。”桑若婷的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程双蕴这才回过神来:“没什么,北仁王妃再过几日就要到了,还有她的女儿罗芷蓝,和你差不多大,你们俩这么小的时候还一起玩过,你还记得吗?”
“早就忘了,”桑若婷有些不高兴,“他们来干什么?不会是那个罗芷蓝看上了表哥吧?”
程双蕴沉下脸来:“若婷,我和你说过的事情你又忘了?有些事不是你能够置喙的,尤其是你表哥,他身为汝阳王,无论是公务还是私事,都是关系汝阳的大事,不管怎么做都有他的道理,你若是指手画脚的,出了事你能担得了几分?”
桑若婷气鼓鼓地咬了咬唇:“可我是他的表妹,是你的女儿,连说说我的喜好都不行吗?我就是喜欢明珏姐姐,她才貌双全、品性贤淑,我就是想她能当我的王妃嫂嫂,别的人我都不喜欢。”
程双蕴气得头疼:“那是你表哥的王妃,用得着你喜欢?你再这样由着自己性子下去,我看连你自己喜欢的都未必会喜欢你了。”
桑若婷的脸色变了,双唇颤了颤,眼圈渐渐地红了:“我知道,你们都不喜欢我,嫌弃我烦嫌弃我笨,我就不该从京城跑到这里来。”
程双蕴惊愕地看着她:“若婷,你在说些什么呢?”
“我都不知道我是不是你亲生的,”桑若婷哽咽着道,“你对别人都亲和宽厚,对我却天天板着一张脸,也不教我骑马射箭,罚起我来从不手软,我的手都被你打得肿成个馒头了,连明珏姐姐看到都心疼得落了泪,你却半点都不在意,只想着讨这个顾宝儿的欢心。”
顾宝儿倒抽了一口凉气,她想替程双蕴说话,可这个时候她一开口,不啻于火上浇油,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孟凭澜皱起了眉头:“若婷,怎么可以这样对姨母说话?”
“反正你们都不喜欢我了,我就算再乖也没用。”桑若婷气恨地道,“我讨厌这个顾宝儿,你们非得捧着哄着,还把她弄进府里来了,我看再过一阵子,你们就拿她当你们的女儿、你们的表妹了,我……我自己一个人回京城去,再也不要你们管了!”
她越说越伤心,把筷子一放,飞一样地跑了。
顾宝儿忍不住苦笑,桑若婷现在可能说的是气话,可若是她日后知道程双蕴真的打算收她做义女,可能要恨她一辈子了。
“我去看看她。”孟凭澜站了起来,“姨母,你别难过,若婷应该只是一时气话。”
“不用。”程双蕴摇头示意他坐下,沉声道,“你别惯着她,她现在不吃点苦头,日后苦头更多。”
“程夫人,桑姑娘她是不是有什么心结?”顾宝儿委婉地问,“不如和她好好聊聊,开解开解,我的事不着急,还是先别刺激她了。”
程双蕴恍惚了一瞬,摇头道:“没什么,这丫头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你别担心。”
“这样吧,”她又想了一下,还是有点不放心,“我过去看看她,你们俩慢慢吃,吃完便回去休息吧。”
到了这个份上,这晚膳吃得也没滋味了。
幸好,两人也吃得差不多饱了,便让人撤了饭菜,稍作休息之后,一起回到了云茗苑。
在路上的时候,顾宝儿刻意和孟凭澜拉开了点距离,一进院门,她忙不迭地催促:“已经很晚了,王爷你明天一早还有公务,赶紧回去歇息吧。”
孟凭澜充耳不闻,自顾自地往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