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时十分的不理解,怎么一夜之间就全都变了呢?明明那时候,崔九对她也像是捧在手心中的宝一样,他的确是心悦她的,两辈子都是。
崔九应当是发现了她身上的红色胎记,以为她是崔韵,便去求证了。
知秋已经死无对证,贺余同圣人都想瞒着她的身世,让她安稳的过一辈子,作为一个公主,嫁去崔家当宗妇,也算是相当不错的亲事了。
因此崔九怎么查,都只会查出她是贺余从平康坊抱回来的小娘子。
再一深入一查,就会查到今日晋王发现的事情,她是被人扔到平康坊的,就在崔韵失踪之后,而且身上还有红色胎记,她不是崔韵,谁是崔韵?
那时候,可压根儿没有人会跳出来说,知秋身上也有红色胎记,两人都是刺青之类的话。
崔九一定就是这样查错了,所以才失魂落魄的回了清河,再也不敢碰她一根手指头。
而崔夫人也从不喜欢她,变成了将她看作亲生女儿一般疼爱,府里头什么东西都由着她挑选,她亲自教导她如何为人处世,该如何在下人面前立威。
甚至连来了葵水,也都小心谨慎的让人给她煮红糖水。
她同崔九成亲之后,崔将军也没有戍边了,而是同崔夫人一道儿同她一起住在了清河。
崔九在长安城做官,他们却陪着她一道儿住在清河。
上辈子想不明白的事情,现在是彻底的想明白了。
他们大约是从心底里觉得自己亏欠了崔韵,所以一直在弥补着她。那时候她跟着贺余住在岳州,当真是吃了很多苦头,哪里如这辈子养尊处优。在崔夫人眼中,大概比她的女婢过得还要清苦吧。
至于崔九为什么不给她放妻书,然后两人再行婚嫁……
世家好脸面,很少会有人和离,更不用说,她同崔九的婚事,当时在崔家人看来,就是极大的丑闻,只能捂住了。
崔九之前喜欢她喜欢得那么高调,如今说和离就和离,其中没有猫腻谁信呢?
崔九没有同她圆房的那些年里,虽然崔家的人都偷偷的看她的笑话,觉得她飞上枝头都变不成凤凰,但是大多数的人都还是觉得,崔九八成是有什么隐疾,不然的话,为何十年都是孑然一身,身边连只母蚊子都没有呢?
贺知春看了一脸淡然的晋王妃一眼,这位生得一副贤惠大方的模样,当真也是一个狠角色。
一句话就让知秋疯了。
至于是她是不是疯了,又有什么关系?晋王府里怎么能够有一个疑似高句丽奸细的女人。
她若是不疯,就要抓到大理寺去审问,她在晋王府里待了那么久,多少知晓一些不该知晓的事情,若是都倒豆子一般的说了出来……
孙弗同王闻林的本事,晋王妃是再清楚不过的了。
所以知秋必须疯,或许过不了两日,晋王妃坐在花间饮茶,知秋身边的嬷嬷来报:贺孺人不小心掉进井中淹死了,老奴没有来得及抓住她。
晋王妃拨了拨指甲:“到底跟了大王一场,将她一口薄棺吧。”
贺知春最后看了知秋一眼,她还在喃喃自语着,似乎压根儿没有注意到即将到来的危机。
她曾经以为自己同知秋,便是一叶双生,是会相互扶持一辈子的,可是春便是春,秋便是秋,中间永远隔着冬夏,原本就并非一路之人。
发生了这样的乌龙,不光是圣人不开心,崔将军的一张脸更是黑得像是锅底一样,看着晋王嗖嗖的放冷箭,“圣人,内子身子不适,还请容臣一家子先行告辞。”
圣人心虚的看了悲痛得站都站不稳的崔夫人,狠狠地瞪了晋王一眼,死孩子看你惹的祸,又让爹背锅。
等崔家人都走了,宫中的大臣们个个都是高手,一转眼又都恢复了笑颜,好似之前发生的尴尬一幕完全没有发生过一样,大殿中央的舞婢们舞着水袖好不婀娜。
圣人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将他提前好准备的新年贺词挑了一些自觉精彩绝伦的说了出来,众人很给脸的啪啪啪鼓掌……这场宫宴便算得上是结束了。
贺知春松了一口气,总算是尬完了。
崇文殿里头烧的暖烘烘的,贺知春一进去,便像是被吸石吸住了一样,钻进了被炉里。
木槿仿佛早就料到了如此,走上前来替她拆掉了厚重的发髻,去掉了那些烦人的金簪。
今日是年节,是要守岁的。
被炉之上,满当当的放着糖果点心,甚至还有红彤彤的蜜桔。
贺知春将脸趴在被炉上,笑道:“嬷嬷,我饿了,想吃溏心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