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时,天阴,微凉。
阖着目,睁不开,但是半梦半醒之间,却听到有箫声传来,远而淡,如丝如缕,似幻似真。
箫声有灵,可以缓解伤痛。
姚疆将嘴角微微牵起,纠结了数日的眉头终于散开。
正是夏日好眠时,如此模样叫人错觉她正陷在一个甘甜的美梦中。
医官署一早来了个医女,正在给姚疆换药擦洗身子。
微温的湿帕擦在背上,所过之处留下一片清凉,叫人神思通透。
于是姚疆陷入了一种久违了的清醒状态:身子锈钝而沉重,脑子却诡异地清醒着。
走马观花一样,她以旁观者的姿态将自己这短促的一生一览而过。
甚于很多在记忆深处封存已久的往事此刻都一一浮上心头,和她诉说着一些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陈年秘密。
也幸好小钢牙不知她此时的情形,否则又要咋咋呼呼地喊着回光返照什么的。
女医官轻柔地将她背上绑着的绷带解开,然后小心地擦干净伤口周边的药渣,一遍一遍,不多时便在她肩胛骨的地方显现出一个疤痕,梨花的形状,十数年的陈年旧疤。
旧疤上叠着新近的伤口,不显眼却触目惊心。
给姚疆重新换好了药,然后翻转过身子,让她微微侧躺,保证不压到伤口,女医官又将她的手脚擦拭一遍,最后才小心地将被子给她盖好,放下床幔,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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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商院中的小竹楼上,小钢牙此时正坐在过道上抱着药钵愁眉苦脸地舂药。
每捣几下,就抬头看沈商一眼。
此时的沈都督正倚在栏杆上,吹一管紫竹洞箫。
面上沉静,目光放在远处,衣带当风,几欲乘风而去的意态!如果不是知道他家都督是个翻覆朝堂的政客,他简直要怀疑眼前这人仅仅是一个寄情山水的文人儒士。
他不明白,小傻一直醒不来,他都快愁死了,他家都督为何还跟个没事人一样。
愤恨地将手中的药杵捣得笃笃有声,小钢牙将唇抿成一条锋利的线。
就在这时,身后的楼梯响起了咯吱之声,小钢牙回头,就见为姚疆换药的女医官上了竹楼。
箫声戛然而止,沈商手指微顿,将长箫放下,他缓缓抬头,望过去。
就见医女在五步开外的地方站住,然后躬身行礼,轻声道:“回大人,那位姑娘后背上确实有一个陈年旧伤痕,呈梨花状,现叠加有新伤不显眼,但是仔细辨别还是能看出来的”。
闻言,沈商眉头微动,垂眸,指尖无意识地转动了一下长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