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对方是杨晋,思及他爱吃甜食,闻芊忍不住在内心里感慨了一句“果然如此”。
几乎是在同时,餐盘上的两双筷子各自缓缓地退了回去。
看到他收手,闻芊冒出一种“我为何要躲着他”的想法来,干脆再次朝那个丸子下手,可没料到对方似乎也是这般的打算,两双筷子再度交战。
闻芊抬眼瞪他,杨晋也皱了皱眉。
在你进我进你退我退的短暂交锋中,肉丸子的完整度显然岌岌可危,终于在又一次过招前,斜里伸出来第三双筷子。
施百川非常友好地把丸子均匀地夹作两半,很是贴心地给他俩碗里一人放了一半。
杨晋:“……”
闻芊:“……”
闻芊把筷子搁下,正犹豫着要不要吃,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
一个脚步颇有些慌张的少女急匆匆报信,“坊主、师姐,凤仙乐坊的周娘子来了,在乐楼里嚷得很大声,说是要找……”
话还没讲完,只见周娘子大步闯进门,身后还跟着两三个健硕魁梧的男子。
在场的人皆停了动作,闻芊先是觉得奇了怪了,继而抽出帕子不紧不慢地擦嘴角,问她:“周姐姐鼻子很灵嘛,怎么,来讨月饼吃?”
“闻芊!”周娘子气急败坏地拍桌,“想不到你是这样的卑鄙小人,自己乐坊吃了锦衣卫的亏,就非得拉别人下水!”
这番话没头没脑,她莫名其妙地站起来,“谁拉你下水了?我看你是脑子进水了吧。”
“你敢做就不敢承认了么?”周娘子怒然甩袖,“你昨日前脚刚走,后脚锦衣卫便上门把我们家翻了个底朝天,赶我们家的客,查我们家的人,还说不是你!”
锦衣卫?
闻芊似有所觉地偏头朝后望了一望,席间,杨晋仍不动声色地执杯喝酒,她忽然明白了甚么,唇角牵起笑意。
“怎么,你们也被查了?那咱们两家还真是整整齐齐……”
她大怒:“谁跟你整整齐齐!”
闻芊笑得一脸无害,宽慰道:“人家也是秉公办事呀,倘若你们真和乱臣贼子有甚么牵连,上头怪罪下来,岂非落个失职之罪?”
“荒谬!”周娘子气得不轻,“真要有牵连,也是你们!你和锦衣卫串通一气,徇私枉法,冤枉好人!”
“别动怒嘛,女人爱生气很容易老的。”闻芊颇好心地给她倒了杯茶水,“再说,我那不是听了姐姐你的教诲,才茅塞顿开么?要真说起来,还是你自己起的头呢,对不对?”
周娘子一下子被她噎住了,却无论如何不肯善罢甘休。
“闻芊我告诉你,今天这事儿没完!”
她无奈地抱起胳膊:“你又要怎样?”
周娘子小退了一步,她身后的精壮男子便上前了一步,“咱们两家反正已经撕破脸皮了,我也不怕说。眼下我做不成生意,你也别想好过!”
闻芊眯起眼:“想砸场子?”
她话音刚落,酒桌上的几个年轻师弟便戒备地起身。
“你敢让锦衣卫查我的乐坊,就别怪我来闹事。咱们礼尚往来,彼此彼此。”
周娘子大概是打算破罐子破摔了,闻芊倒也不急着发火,转念一琢磨,忽然满脸忧虑地望着她:“周姐姐这么说,不太好吧,小心隔墙有耳啊,若是被锦衣卫的暗哨听见了……”
“锦衣卫又怎么样!锦衣卫就能随便抓人了吗!”丝毫没察觉这是个坑,周娘子跳得义无反顾,当即大声道,“还真以为我周倩怕了他们不成。到秦楼楚馆里喝花酒找姑娘的时候怎么不记得自己是当差的?这会儿到跟人端起架子来了!谁还不知道锦衣卫仗势欺人么,连老百姓都不放过!”
那边杨晋喝完了酒,拿巾子慢悠悠擦过手和嘴,随即站了起来。
“怎么?想打架不成?”周娘子立时指着他警告道,“我丑话可说在前头,这几位是广陵有名的教习,身手万里挑一,连在京城都排的上号,届时若伤了你的腿脚,落个半身不遂,莫怪我没提醒过你,哪怕告到官府去,我也是……”
杨晋在她对面停住脚,取下腰间的锦衣卫制牌,抵在她那根食指上,再慢慢的推了过去。
“……”
“周老板。”他甚是平和地微微一笑,“看起来,你对锦衣卫这次办案还有不少成见,不如,我们再查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