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朝归宁

宴厅设在府内西园的一处宽台水榭。进了门往西,便是一条遮阴长廊。廊内有花绘涂顶,曲纹阑额相接。立柱俨然,直达尽头。一侧正临荷塘,蓬叶交接,碧水幽然。

司檀忽然想起几日前拔下的那株,也不知会不会有人照看。或许,在院中没几天就会枯死。

见她眉头锁紧,闻亦轻声问道:“在想什么?”

司檀瞥向一侧的荷塘,婷婷濯濯的荷花很是娇嫩。她微一停步,视线停在角落一处,“闻亦,我想告诉你个秘密。”

闻亦失笑,她还有什么秘密是他不知的?

为不扫她兴致,闻亦故意作出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低了低下巴,凑她近一些。

司檀圆嘟嘟得脸上蕴满喜色,映着反射过来的水纹,像是一颗熟透了的桃子,忍不住的就像要咬上一口。

她说道:“我儿时掉过荷塘,竟是被一蓬叶托着保了命,荷叶哪里有那么大力的。我怀疑是遇上了荷仙。”越说越是神秘,她指着那一处空阔池水,“喏,就是那里。”

荷仙?闻亦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眉间飞扬,笑得恣意。“这么厉害的,是不是还得拜拜?”

“是哦!”她含气努着双唇,胀的两腮都是圆的。浅思之下,很是认真地就点了点头,“我之前竟是忘了这些,救了我的命的,是该拜拜。”

还真要拜?闻亦扑哧就笑出声来,脸上绽开的光彩好似比那满塘荷花都夺目。

经长廊前行,过甬道,便是邻水宴厅。一座青石曲折小桥越池面直达对岸,将池水一分为二,水榭四周有绿树环绕,蔽一片清爽暗影。

厅内置食案,竹席,冰鉴。兰羞玉酎,尽数摆上。婢子侍奉两侧,三足衔环酒樽中有琼浆漾起水波。

闻亦无需与普通新婿一般,向母家众位亲长敬茶。待进了宴厅,直接携司檀于主位共案落座。府内众人相觑之后,依次席地而坐。

太史令司融或真或假,都是一路和颜悦色。可闻亦有礼应之,却不与他深交攀谈。

歌舞起,笙乐不绝。闻亦无心欣赏这些,想着今早出行匆忙,司檀吃得少。便将食案上佳肴细挑慢选之后,都夹在司檀眼前的瓷碟上。

“你多吃些。”

司檀微微点了点头。

林氏见之,面上颇显惶恐之色,欲暗暗示意司檀。可司檀两只眼睛只在舞女身上,对此并未有所意识。

宴上,司融还是时不时地就要说上一句,闻亦也都应了,不咸不淡的。

可居于下位的,却都是各有心事,各有思量。

未能将司檀丢进泾阳王府做妾,司凝本就憋着一口浊气无处发泄。见父亲都要堆着笑讨好,她的心间更是涌起一阵阵的火光。

看见这个小脓包就来气!什么好事都能让她碰上。

她低下头揉搓着两边阔袖,好似把它当做司檀的脸一般,搓得很是来劲。

胡姨娘轻哼一声,瞥向身旁的司凝,“你生个闷气有什么用,你能将她拉下来吗?”

“将她拉下来有什么难的?”

司凝这么一说,胡姨娘狠瞪了她一眼,“你若是有脑子,就别冲动,给我安生些。”

现在有宣平侯在,她们若是做了什么不好的抹了他的面子,她们以后的日子,还能好过吗?忍了又忍,司凝硬是将这暗火给吞了下去。

午宴过后,已是未时中。按礼,新妇回门之日,需要随府内长辈一道至内院听训。太史令递了个眼色给林氏,林氏便盈盈笑着上前拉起司檀往后院去。

闻亦并不放心她,可林氏是她的母亲,他也不能说什么。交代了许多之后,才准她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