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依你看该如何?”怀王来了兴致。
婉筠思索一会,道:
“朝廷此次给的银两必是不多,否则您也不必屈尊降贵向商户募捐。把这些来之不易的银子花在这条堤坝上,只能是打了水漂。还不如用在拓宽河道,河流改道上。说不定还有些作用。”
怀王露出笑意,能想到这一层已是难得。却还是说道:
“这个法子我和吴承远也想过,但痼疾难去。改道动用的人力破多,时间上也来不及。如此不如加固水堤,倒还有几分胜算。”
婉筠陷入了沉思,在河边慢慢走着。这的确是问题。但若是,堤坝抵挡不了今年的秋汛,岂不又是无数人命?既然是搏,还不如·····
她转身对怀王道:“王爷,一条更坚硬的堤坝显然不是最佳之法。不如索性拆了,改道为好。”
“刚才和你说了,时间有限。现在已是夏季了。”
“如若只需一次改道,再把周边几村的人全都迁走呢?”
怀王此刻看婉筠的眼神都放着光,没想到这女子如此聪慧。思索片刻道:
“这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见自己的法子被王爷接纳,这也算是一种肯定吧,婉筠想着。能被他用欣赏的眼神看着,她是开心的,愉悦道:
“那现在可以走了么?”
“再去粥蓬看看吧。”
婉筠实在不是很愿意去,自己都已经花了银子。这样的事儿,只管交给官府就好,何必趟这摊浑水。但她人都已在这儿,也只得跟着前行。
回到停马车的地方,几人迅速往粥棚处行进。婉筠这次学乖了,手扒着门框,再不往里去。怀王也随她去,只要她舒服便好。
这就是到了竹清县城内。刚刚在河岸还好,几乎没见着灾民。现在却是连马车移动都难。
婉筠撩起小窗帘子的一角,往外瞧。要说以前也不是没见过衣衫褴褛的人,可那也只是远远的看了几眼街上的乞丐。但这样多骨瘦如柴之人却是第一次。
眼前景象带给她的感觉完全可以用震惊来形容。这些人,还能称之为人么?衣不遮体,由于饥饿眼眶下陷。一些在墙角的,佛都已经有出气没进气,仿佛随时都会死去。
一个刚得了粥的男人,不顾身边还不会讲话孩子的拉扯,把粥往自己嘴里倒。
暂且称那东西为粥吧,实则作为米汤颜色都太浅了些。只见那个孩子不停摇晃着男人的腿,想分得一些,可哪还有剩的?男人像缓过神一般,看着一旁的孩子落泪。
“若真心疼就该给他吃。这又是何必?”婉筠道。
在她眼里这样的后悔没有意义,那可是个话都说不完整的小孩啊,少了这口吃的或许会就会没命,一个男人和自己的孩子抢吃的,还有甚资格流泪?
怀王显然也从缝隙间看见了这一幕,说道:
“你以为他想么?若是丰衣足食的年月,这人或许宁可自己饿着,也要让孩子多吃点儿。但此时他饿晕了,在死亡边缘徘徊,哪还记得,哪还顾得小孩。在这一刻的求生欲望,远超过其他。”
婉筠不置可否,闭嘴不言。
怀王知她心里不服,毕竟是个女子,对孩子总会多写爱怜。便继续说:
“他或许算不得一个好父亲,但天灾人祸,错的终究不是他。这个年月,若是朝廷的赈灾粮吃完了,易子而食也是常见。”
婉筠还是不讲话,只呆呆得坐着。若说以前答应捐款只是为了直通京城的商路。
现在她亲眼看见这些灾民时,却觉得这个银子只要能用在实处,确是值的。银子可以再赚,人命却是千金难买。
见粥棚都在按时发放,怀王还算满意。虽说米少了些,着实也是无奈之举。
这点粮,不知还能撑多久。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吴承远也算用心了。
在暗处巡视几处之后,便让福瑞往四山村走。多待无益,还需回了石丰县筹集银子,方可。
一路上婉筠都不讲话,眼也不似刚才灵动。怀王很明白这种感觉,大概和他第一次上战场见到漫山遍野的死尸不差。
有些人间苦楚,听到是一回事,亲眼所见的冲击又另当别论。所以他也并没安慰,这都需要婉筠自己去接受。
马车停后,婉筠走在去往四山村的小道上,还是有些闷。
刚才那个孩子带着绝望的眼神,像是烙在她脑子里似的,怎么也抹不去。最终还是忍不住道:
“祁掌柜,你做主把石丰县的铺子买几个出去。我们也开个小粥棚,专供给孩子们。”
祁子聪有些讶异,这可不是他知道的许婉筠。顾不得怀王在场,就出言提醒:
“小姐,您这样做无异于杀鸡取卵。咱们已经许诺捐的纹银,想来也够灾民吃些时日了。”
这是在提醒大小姐,别人不知您有多少银钱,我还不知么?您答应捐的五万两银子还不知道从何而来呢。
就算实在没法子,需要卖铺面,那也只能是为凑齐这笔款项。如何还能承担一个粥棚的开销。
“你放心,我自有办法。就按我说的做。”
婉筠当然听出了祁子聪之意,也并不理会。她上一世本就是将做母亲之人,看着那些孩子受苦,实是不忍。
见婉筠语气坚决,又顾忌王爷在旁,祁子聪不便十分争论,也就应下了。
怀王却觉得在情理之中,其实粥棚去于不去并不是急事。对于吴承远的办事能力,他还是放心的。
他就想看看婉筠这个小财迷,见了那番境况之后会有何举动。怀王见她虽爱财却也能舍财,是个有善心的。
比之朱贵之流的商户的确高上许多。心中不免对此女子又多了几分欣赏
用了一个小计策,就让婉筠又掏了银子。他很是满意,与心上人斗法,也是一件快事。
加上在堤坝上出的计策,婉筠得的那条商路的本钱,他才算赚回来。
又经过两条小路,地面就开阔起来,没了杂草灌木。看来已是到了四山村。
略微再行几步,到了村口,就见有十几个身体强壮的汉子不知为何,竟拿着铁锹,锄头站着。
“快走,快走。我们这没粮了。”其中一个男人道。
福瑞刚想发火,就被祁子聪制止。他懂在这山野小村,又逢灾年,报出怀王的名号也无用。
这都拿起种地的家伙护村了,不知你个贵人,怕还好些。祁子聪满脸堆笑道:
“这位大哥,你看我们像是灾民么?”
“灾民是不像,可谁知道是不是来收粮的?”另一个人道,也是横眉冷对。
竹清县周围,也就他们村由于地势高,幸免于难。官府的人都来好几拨了,村里剩下的粮自己吃都已经差着。也是没办法才如此作为。
祁子聪也不恼,掏出银子往前递“几位大哥行个方便,我们只是来找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