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毗骑兵出现在磨环川流域,立刻引起了唐军的警觉,李晟亲自带着全部人马,准备打一场突围战,可没想到,对方一共只来了不到五十人。
李晟自然不会认识末凌替,却认得论诚信,在他的介绍下,李晟等人才知道,对方竟然是来归附的!
这可是不得了的事,一个万帐之部来归,就算如前朝突厥余部的旧例,也会妥善安置,其首领封王是板上钉钉的结果,更何况,苏毗部是吐蕃的屏障,是吐蕃人的第五个茹,基本上等同于自己的族人。
这等心腹部落的归附,将会给吐蕃人带来沉重的打击,更为要紧的是,这样一来,通往吐蕃腹地的大门就洞开了。
难道一场大胜,竟然会让一个强邻土崩瓦解?高适在震惊之余,表现出来的,是难以置信。
“请相信,苏毗部的诚意,我有着足以令人信服的原因,但是这个原因,只有见到哥舒翰大夫本人才能说出来,你们的职责,就是带我去见他,而不是在这里耽误时间。”
末凌替表现得信心十足,还有些无可奈何,最终李晟等人只能如其所愿,他亲自带人护送着连同高适在内的一行人,前往哥舒翰的驻地,西平郡。
西平郡,原鄯州,天宝元载改天下州为郡,复前隋时旧称,后为陇右节度使驻地。
身兼两镇的节度使衙,门前的仪仗、旗帜,自然都要多出一倍,就是后府的宅院,也占据了几乎小半个鄯州城。
这些年来,战线逐渐向吐蕃人的境内延伸,陇右一带战火渐歇,府内日渐繁华,哥舒翰素来崇尚奢华,在军中所用都是不菲,更何况是自家府邸。
前后院之间,是一片有着江南水乡风格的园林,所用的花石全都是真正的苏州太湖石,一路所耗比石头本身还要贵,谁让他的老娘,心羡天朝气象呢。
哥舒翰的母亲,并不是江南人氏,而是出自安西镇,复姓尉迟,是已经去世的老国王之妹,现任国王尉迟胜亲姑母,与当时时任安西四镇副都护的他老爹成亲,他本人在龟兹城一直呆到了三十多岁,也是当时有名的四害之一。
前四害。
此时的后宅,婢从如云,各种服色的下人往来穿梭,而位于正中的后堂,时不时地传出一阵欢声笑语,除了女子的声音,间或还有男子。
大唐风气开放,还没有如后世一般,外男不入后宅,当然,能进来的,不是亲朋就是通家之好,比如此时的堂上数人。
坐在正中暖榻上的老妇,正是哥舒翰的母亲尉迟氏,她一付汉家贵妇的装扮,梳着云鬓、戴着抹额,金灿灿的头饰晃得人眼睛直晕,七十多岁的年纪,竟然也不显得十分老,膝下的织绵地毯上,跪坐着一个明眸酷齿的小女孩,梳着汉家的双环髻,身着一袭毛边小袄,腰上束着一根玉带,带扣上面镶着一朵造型极为精致的金色莲花。
堂上除了她们,和一群侍候的婢女下人,堂下右首的雕花胡凳上,坐着一个年青男子,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束发的金冠上,一颗明珠被丝线托起,颤颤地一抖一抖,男子面白如玉,长着一双水汪汪的丹凤眼,细长的眉毛直入鬓梢,若是不开口,竟是比女子生得还要俊俏。
小女孩不过十余岁,却生得肤如凝脂,鼻梁翘挺,一双大眼睛极为灵动,说话声更是清脆悦耳,有如画眉鸟在耳边轻唱,听得老妇人眉开眼笑,眼神尽是宠溺之色。
“阿婆,阿爹领兵去打吐蕃人,龟兹城中人都没了,要不是我央求小叔,这会子,都只能呆在楼里头,不是诵经就是绣花,看看这手指都粗了,可巧到了这里,还思量着,让阿爷带着去草原上射猎,谁知道他一去就是几个月,把我们扔在这城中,闷也闷死了。”
说罢,又回头嗔了男子一眼:“小叔也是,逃难也似地跑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竟比女子还要安静,”
男子慵懒地抬起手,捋了捋鬓间的一缕头发,撇撇嘴:“姑母莫听这小妮子说嘴,龟兹城中,四害一下子走了三个,想打个架都找不着对手,我还留着有个什么劲?”
“姑母这里闷是闷了些,胜在清静,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人来打扰,你当是龟兹城呢,闹出点什么,还不是得阿兄出面收拾,他这会子激战正酣,满脑子都是军法纲纪,我才不去触那个霉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