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晓燕有些茫然地在街道上走着,图书馆要关门,她是被客气地请出来的。
当然,她要查的东西也查到了,只是心中难以接受,更不愿相信那个人竟然是日本特务的事实。
年轻的姑娘,她刚刚过完十九岁的生日,正是充满浪漫与幻想的年龄,也正是热血奔腾,不计后果的时候。
与那时候有思想、有血性的青年人一样,何晓燕最容易受到反日爱国情绪的影响。
看着国家沦陷,日人紧逼,她感到痛心疾首,甚至决心不惜生命,也要力争去改变和扭转这种情形。
怀着这种朴素的感情,何虹燕很容易把别人,也就是那些她自己身边的人,同样看成是和她一样的。
但送到职妇会的匿名信,却无情地给了她当头一棒。
不光那个她认为是聪明、积极、勤快的贫家女是日本特务,连她敬佩的学长梁仲春,也是被发展的特务,且被某个抗日组织除奸了。
难以置信,不敢相信。何晓燕急切地想要甄别真假,便跑到了图书馆,翻阅旧报纸。
当她找到登载有钮美波当妓女时,并在选美中成为沪上的“花魁状元”的报道和照片后,她几乎呆愣了好几分钟,脑子才慢慢恢复了思维。
尽管证实了钮美波的身份,并不能绝对地确定梁仲春就是日本特务,但钮美波的“坦白信”的可信度便非常大。
再仔细回忆梁仲春的举止行动,也确实有几天他没露过面,再见到时,何晓燕还见过他脖际的一道伤痕。
而从那开始,梁仲春的眼神便有了变化。当时没有注意,现在回想起来,应该是闪烁、愧疚,或者还有其他的意味。
联想,胡思乱想,何晓燕在街上失魂落魄地走着,全不在意细雨沾湿了她的头发、衣服,更不会注意到一辆汽车在身后静静地跟着。
赵有才今天找了个借口,早早地从修车行出去,还借了车行里的一辆出租用的汽车。
楚娇或许知道他要去哪,但只是用若有所思的眼神看了赵有才一会儿,也没有多问什么。
是的,楚娇关心何晓燕,赵有才也同样关心。
他知道今天的职妇会肯定很忙碌。出了这样的事情,知道被日本特务盯上了,总要布置一下。比较机密的文件要转移,日后要多加注意等等。
所以,赵有才赶在职妇会下班前开车来到了附近,看着何晓燕情绪低落地离开,到了图书馆。很长时间后,又漫无目的地走在雨中。
看着何晓燕在雨中淋湿,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赵有才很心疼。
他想起当初自己带着伤,也是这样走在雨中,是她,追着过来,撑起一把伞,替自己遮雨。
也是何晓燕,温言安慰他,带他去找医生,安置他住下来。
一想到这些,赵有才就几乎控制不住自己,脚下踩了踩油门,离何晓燕更近了一些。
“哎——”何晓燕神不守舍,一脚踩进了低陷的小水洼,身子一歪,摔倒在地。
摔了一下,何晓燕倒清醒了许多,伸手扶地想起来。
可她一动,就觉得右脚踝疼得钻心,刚一吃劲便身子一晃,哎呀一声,又坐了下去。
赵有才看得清楚,不由得叹了口气,将汽车停在街边,下车直奔过来。
何晓燕又是难过,又是脚疼,直想哭。一只大手伸过来,一愣之下,她的眼泪才没掉下来。
抬头看着,何晓燕认出了赵有才。委屈等情绪涌上心头,刚憋住的眼泪刷地便流了出来。
“赵哥——”何晓燕哽咽地叫了一声,便再也说不出话了。
赵有才苦笑了一下,伸手抓过何晓燕的脚,捏了两下,说道:“好象是扭了,我带你去看大夫。”
说着,赵有才伸手半抱半搀地把何晓燕架了起来,挪到车前,将她送上了车。
车子启动,向前行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