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想到县衙户房书办的交代,吴金魁心中却也一阵烦躁。
近些年天景不好,这两年更是连年的大旱,县中活不下去的人家可真是不少。这些人家不是把土地投献到有功名的人家转成佃户,就是弃地出逃。这再加上县中大户收买的田地,县中税源这两年损失是越来越大。到现在甚至连鱼鳞黄册上定额的一半,都已无法达到。
这新皇登基,税收欠额太大,这已严重影响了县尊老爷的考评。县尊老爷前途受到了影响,这县衙的上上下下难免也要跟着倒点小霉。
那位书办可是说了,王二这一里(大明虽执行110户为一里,10户为一甲的里甲制,但大多数时候,差不多大的村子一村就是一里)的税赋,收的连三成都还不太足,必须要严加追索才行。
此次若是再收不到六成以上,他吴金魁可就要挨县尊的板子了。
可问题是,王二这一里的田亩大多在丁举人名下。丁举人那可是白水县数得着的庞然大户,那是连县尊都不愿得罪的主,他又怎敢上门收税?
他今次上门求告了好一番,丁举人的管家才不悦的丢出三两银子,说算是缴纳今年的税赋。
这是什么?
要知道,往常他吴金魁就算登门打个秋风,丁家管家还笑嘻嘻的掏个两银子算茶水钱呢?
今回就这么干巴巴的三两银子,眼见得他吴金魁已经把人家给得罪狠了,这以后还不知怎么再照面呢?
这万一丁举人要是对他记恨在心,以后整治于他可怎么办?
想到此处,吴金魁心下满是懊丧。
他就不该去登丁举人的门。王二这一里人虽然抱团,可这伙泥腿子怎么也比丁举人好对付一些不是?
吴金魁心中思度着,脸上露出几分凶狠的表情:“哪里还欠,你们还欠朝廷的辽饷未交呢?”
一挺胸膛,吴金魁手握刀柄气势汹汹的叫道:“新皇登基,崇祯爷有旨,鉴于辽东军情紧急,每亩加征3钱辽饷。王二,算起来,你还欠着3两银子的税银呢?”
“每亩还要再加3钱?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不该是天启爷吗?怎么换崇祯了?崇祯爷怎么这么黑?”
听到吴金魁的话,王二身后的乡民‘轰’的一声炸开了锅,叽叽喳喳吵成一片。
陕西白水县
一个衣衫破烂的大汉抬头看看灼眼刺目的骄阳,低头把手中缺了一个豁口的水瓢,随手丢到破烂的木桶中。水瓢入桶与桶底发出叮当的撞击声,却并无一丝水响发出。
大汉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抬手用破烂的衣襟抹了一把额头泌出的汗珠。
这该死的贼老天,简直是不想让人活了。
连年的大旱,就连村头的小河眼见就要见底了。眼看这人都要没水喝了,那还有水来浇庄稼啊!
没水,眼见的今年就要颗粒无收了,这可让人怎么活?
看看已干涸出裂痕的田地,大汉更深的叹了一口气。
自天启五年春开始,这一年多来,白水县总共只下了两场连衣服都打不湿的毛毛雨。去年,大家累死累活的挑水浇田,最终也只将将收回了点种子粮。今年又是大旱,眼见得颗粒无收已成定局,让大汉如何能不懊丧。
两年连旱,家里的那点积蓄早已见底。眼见得,就要不知何处觅食才是,又让大汉如何能不沮丧。
“二哥,二哥,不好了。”田边猛然传来急促的喊声,惊动了一身破烂的大汉。
“种三,你嚎什么丧?”
抬头看清喊话之人,大汉没好气的喝道。
“二哥,二哥,真的不好了,那些该死的税吏又来了。”来人边跑边大声喊道。
“税吏?”
大汉心中一惊,长身站起,一个箭步向田外跑去。他虽然心急,但脚下却还是本能的避开了那被火热的骄阳烤的已快枯黄的禾苗。
这时候,远方的村庄已隐隐传来杂乱的嘶喊声。
大汉跑回村子时,村子里已乱成一团。十几个歪戴帽子、敞胸露怀的家伙,正在村中到处乱钻乱抢,搞得村中一片混乱。
“住手。”大汉怒喝一声。
“二哥来了,二哥来了。”
一片杂乱的喊叫声中,村中的乡民纷纷向大汉身边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