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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泉县西盐镇离府城不远,从西门走驿道到达。
西盐镇是平原地带,分司衙门设在中心,坐南朝北,牌匾题“淮南盐场两淮盐运使司分司”,内设仓库,外面四通八达的路有挑夫担盐。
贾琮、管潮生各带了随从,冯董事引路至南边煮盐场地,扑面而来便是一股水咸味,场地被开垦得寸草不生,也许是晒盐煎盐的化学物质所致,冯董事收了钱,笑呵呵道:“两位相公请看,这成百上千的灶户,不过是两淮盐场的九牛一毛,沧海一粟。”
贾琮眼见灶户们有晒的、有煎的,头发缠上去,汗流浃背,“两淮盐场都是煎晒兼用吗?”
“海盐嘛!”冯董事道:“说是灶户,其实无籍,有堕民,有流民。铁锅按册领,晒盐煎盐有人监督,每日点卯进场,出去再点人数,我大顺天下亿万百姓每天吃盐,都靠像我们和他们这样的人。”
管潮生扳扳手指:“统共说,除了两淮盐场,还有长芦、东三省、山东、浙江、福建、广东,这些都是海盐,有晒有煎。四川、云南是井盐,靠煎。河东、陕甘是池盐,靠晒。”
贾琮随意问一个锅下接竹管的堕民:“一月劳作有几钱?”
“回小爷,月入千文。”
一个佣侩对董事说了几句话,冯董事便失陪告辞,管潮生道:“你可怜他们?非要来看看。”
“我同情心没那么泛滥,只是这命数二字,有的地方真逃不脱。”贾琮感叹:“官督商运,苛刻的底层待遇,压抑了生产积极性,对于整个天下来说,只会越来越不好。”
“说得有些道理,不读书就没出路,我考了几次秋闱,落榜了,就不想再考了。一个秀才无权无势,宗族没落,入贡做官,打死也只是个地方县学教谕,不甘心就不干了,辗转四方,求个生计,也求个名声。”管潮生道:“走吧,回去了,你考功名、开书店、结盟友,图什么?”
贾琮边走边道:“第一是自保,人唯有生存下去,才能谈别的。其二想做些事,哪怕别人不理解、怨怼、诅咒,等根基站稳了,是该做些事的,施展抱负,只重结果,过程和手段,我不介意。”
管潮生无言,半晌才道:“你知道张居正死后,时人怎么评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