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着气着,大太太想起过年时,她给老太太晨昏定省时,在老太太面前提起平哥儿今年就满七岁了,可以搬去前院了,老太太却只淡淡道“你看着办就行”一事,心里的气中又生出了无限的委屈,大太太似浑身脱力般瘫坐在椅子上,趴在木桌上“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她看着办,她怎么看着办,她想让平哥儿搬进大爷以前住过的院子里头,可那院子现在被人鸠占鹊巢了,老太太不发话,她做人嫂子的,怎么有脸去让人家腾院子给自己儿子?
只能咽下这口气,给平哥儿另外挑选院子……
昨儿个她发作平哥儿院子里头的婆子,虽然也有些嘲讽二房鸠占鹊巢的意思,可最主要的,还是担心平哥儿离开了自己羽翼的保护,自己一个人在前院生活,上头又没个父亲关顾着,怕底下人轻慢了他,这才寻了件事,发作一番的。
可那裴陈氏倒好,她昨儿个才发作婆子,裴陈氏今儿个就差了人,把她院子里头的顾娘子喊去其院子里头,又是打板子又是罚跪的,呵,顾娘子做给曦哥儿的衣服有问题?
顾娘子做给曦哥儿的衣服,还是曦哥儿才出生时,她吩咐顾娘子做就的,然后在曦哥儿满月的时候送去的,现下曦哥儿都六个月大了,才说顾娘子做的衣服有问题,曦哥儿穿在身上起了红疹子,早些时候干甚么去了,怎么没发现?
分明就是随意找了个借口,发作她院子里头的人,把她的脸面往地上踩呢!
大太太越想越伤心,自大老爷去后,她这日子,外人看起来是当家主母,无限风光,殊不知,她这风光背后,不知道有多少辛酸呢。
大太太的辛酸,旁的人不清楚,大太太身边的第一人翠芜,那心里是再清楚不过了。
本来还避在一旁不敢轻举妄动,怕惹得大太太越发生气,此时听得大太太那哀哀戚戚的哭声,翠芜快给心疼坏了,忙三两步上前,凑到大太太身旁,柔声劝道:“大太太,快别伤心了!想想大爷罢,大爷小时候调皮捣蛋的场景还在奴眼前呢,一转眼,大爷竟这般大了!
再过几年,大爷长大成人,就可以接管这偌大的家业,到了那时,您再给他安排一个可人的新娘子,让大少奶奶给您生他一堆的孙儿孙女,伴在您的膝下,您若是觉得当家理事累,就把这中馈交给大少奶奶,每天甚么也不用操心,只管含饴弄孙,颐养天年……”
翠芜描绘的未来实在是太过美好,大太太听着听着,心里的哀伤慢慢地去了,所谓为母则刚,若女人只是女人,那是脆弱的,若女人还是母亲,那便是坚强的,无论甚么时候,当一个母亲想到自己的孩子的时候,哪怕自己再柔弱,也会生出变身为顽石的勇气。
大太太亦如是。
她胡乱地点了点头,微偏过脸,由着翠芜给她拭泪,心里想着,她的平哥儿还那么小,还需要她替他撑起一片天呢,她不能伤心,也没有时间去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