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然是个七窍玲珑心,见孙婆子与他方便,事虽然只是小事,难得的是这份心意,于是他便常常赏些碎银子与孙婆子,把个孙婆子喜得,见牙不见眼。
如往日般赏了守在院门旁边的孙婆子些许碎银子后,裴然跨入院中,径直走向母亲所住的上房。
裴老太太住的院子里头上房一共有五间,老太太起居的歇房在正厅右边,裴然来的时候,老太太刚睡醒没多会,屋里伺候的翠微扶着老太太靠着在木床上坐好后,便缓步出了屋子,正吩咐外头的小丫鬟去小厨房打盆热水来给老太太洗脸呢,回眸瞧见裴然的淡紫色襕衫,便扬声向屋子里禀了一声:“老太太,三老爷来了呢。”禀报完,人迎向裴然。
“昨儿夜里老太太睡得可好?”
翠微笑盈盈道:“也是巧了,昨儿夜里,老太太睡得格外实沉些呢,只丑时初的时候醒来要了杯水喝,便一觉睡到近寅时正哩。”
裴然“嗯”了一声,抬步进了裴老太太屋子。
裴老太太瞧见裴然,笑道:“才想着你怕是不多会就要过来呢,你就来了。”
裴然“唔”了一声,坐上木床床头,“我听翠微说,娘昨儿个夜里睡得稍实沉些?不知是何缘故,以后能否按着来?也免得娘夜里多番醒来,休息不好。”
“不过巧合罢了,娘多少年的老毛病了,不妨事的,你无须担心。”说着,裴老太太话题一转,“我听人说,三郎昨儿个喝酒了?可是那芸娘?”
——因裴然酒量不好,醉酒后又性格大变的缘故,他平常往日都不喝酒,只逢年过节的时候才略饮几杯。
“不关芸娘的事。芸娘乖巧柔顺,儿子说甚么应甚么,丝毫不敢违拗……儿子喝酒,是儿子怕到时候……儿子会放不开,便小酌了几杯。”
裴老太太听裴然话里对那芸娘多般维护,倒也不恼,儿子看在她的面子上,对芸娘满意,她只有欣慰的份儿,无奈地摇摇头,“裴皓风流了一辈子,怎生出了你这么个二愣子。”
裴然但笑不语。
他出生没多久,家中祖父祖母相继仙逝,上头无人压着,他父亲便随心所欲起来,将嫡妻摞在一旁,娇宠美妾美婢,惹得他母亲不知道落下了多少眼泪,要不是他母亲肚子硬气,一连生了三个儿子,又有娘家撑腰,他怕是还会多出不少同父不同母的庶兄弟庶姊妹来。
受幼年时的经历的影响,他非常厌恶丫鬟爬床,加之他是个克妻的煞命,老大年纪了也没能够娶着妻子,膝下空虚不说,每有冲动,还无人可排遣,于是,他母亲便常常笑话他不像他父亲的种。
母亲了解他,他亦了解母亲,他知道母亲虽然嘴上笑话他,心里却是心疼他的,于是每每听了这样的话,便也不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