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瘦得皮包骨,全靠着吃人肉才活了下来的老者,冲方原连连磕头不止,声泪俱下的控诉,“军爷啊!围城军又不放我们走,送来的粮食里还掺着大半的沙,这,怎么活啊!”
“没粮食补给,我们就先吃城外湖里的鱼虾。吃完了鱼虾蟹,又开始吃城外的野菜。到最后野菜也吃光了,就只能吃饿死的饥民。呜呜呜,军爷救命,放我们一条生路吧!”
方原铁青着扶起了老者,下令全军立刻派出军粮大力救灾,保住幸存的三万百姓。
等老者颤巍巍的下去后,方原双眼闪烁着精光,望向了甘辉,冷冷的说道,“甘总督,米里掺沙,你怎么解释?”
甘辉吓得大惊失色,连声说道,“摄政王,这与我无关,军粮是从浙江的应急储备粮里支拨的啊!”
方原闻之一惊,立刻叫上了甘辉,到了囤积军粮的营地。
甘辉指挥军士打开一袋浙江运来的应急储备粮,刀锋过处,从口子里流出赫然是半米半沙的混杂军粮。
方原令人连砍了几袋大米,仍是一模一样的情况。甚至在他看来,有的还不是半沙半米,而是大半沙,小半米。
方原抓起一把这种沙米,摊在众人面前,厉声说道,“甘总督,你说这是米中掺沙?我看是沙中掺米了吧!饥民们还要谢谢你们,还舍得在沙里放一点米,没全赈济沙子!”
他重重的扔在地上,洒落了一地,气得将军需官一脚踹在地上,勃然大怒说道,“五万条人命,全该算在你们头上,你们通通该军法处治!”
甘辉平白无故被冤枉,也是怒火中烧,冲方原半跪在地,沉声说道,“摄政王,我要求派出锦衣卫来彻查此案。若是浙江的应急储备粮出了岔子,便与我军中诸将无关;若是我军中有人偷换了军粮,我督下不严,愿一并承担罪责!”
方原蹲下身子,一下下砸着他的胸口,冷声说道,“战后,我会彻查此案!若不是甘总督麾下诸将的责任,我还你清白!”
孙传庭这些日子很是郁闷,他本来预计着方原西征至少也要耽搁三个月以上,甚至还会被李自成拖在湖广而无法抽身。
但是李自成在湖广败得太快,方原不到两个月就完成了西征,再次回援南直隶,完全出乎他的预料。
更令孙传庭郁闷的是,朝廷并未派出援军前来助战,也没派发来军粮,只是发来了一封催战的诏书,与诏书一同前来的,还有马士英、黄得功向朝廷紧急求援的书信。
马士英、黄得功在书信里言明了凤阳已被玄甲军围困了大半年,城里是军心士气低落。因城里军队、百姓共有二十万,每日消耗粮食惊人,囤积的粮草也耗了个八八九九。
军粮告急马士英、黄得功不得已,开始释放城内老弱病残,不能参与守城的百姓出城就食。短短两个月内,已释放了七、八万百姓,只留了青壮、年轻女人在城里。
朝廷的意思再明白不过,要孙传庭立刻出兵替凤阳解围,否则凤阳陷落,孙传庭当居首罪。
孙传庭看着朝廷发来的诏书,是气不打一处来,召集各地驻守的总兵前来议事开会。各总兵的态度是出奇的一致,既然朝廷不发兵,援助军粮,就拒绝与方原决战,撤回山东据守。
反正这次南下已捞足了银子四百万两,年轻女人五千,不如见好就收。这帮只想着拥兵自重的总兵甚至连撤退的理由都替孙传庭想好了,就是将罪责全推给朱以海,推说鲁王朱以海,鲁王世子朱弘甲临阵叛变,与方原勾结才导致解围凤阳功亏一篑。
这支二十万的明军乃是孙传庭的宝贝疙瘩,也是唯一一支能抵御方原北伐的军队,若在凤阳、淮安府与方原全面开战,稍有差池,悔之晚矣。
再加上诸总兵都不愿战,孙传庭若强行将他们推上战场,面对精锐的玄甲军,后果是不堪设想。
孙传庭在大军案前来回的踱着步,犹豫了半个时辰,终于赞同了诸将的提议,决定撤兵回山东,并将师出无功的过失,全推给了鲁王朱以海,一五一十的将鲁王世子朱弘甲据城自守,抵抗明军的叛逆之举上报了朝廷。
方原这些日子的郁闷,并不比孙传庭少。因凤阳城不断往城外遣出百姓,已达近十万人,而且还是只张口吃饭,没有劳力的老弱病残。
甘辉留驻围困凤阳的军士只有一万,担心有明军混杂在这些遣送出城的百姓里伺机搞事。再加上方原没在凤阳,谁敢下令动用前方玄甲军的军粮给这些遣送出城的敌方饥民赈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