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苑也懒得再去理会贪生怕死的徐华,冲缩在墙角的秦展招了招手,“四叔,你过来。”
秦展深知方原疾恶如仇的性子,这次闯的祸太大,自问也是死到临头。在他看来,一切都是跟着小苑惹出的祸事,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已百年身,与小苑还有什么可说的,“苑夫人,你无非就是那几句,我明日什么都不会说,请你照顾好秦家老小吧!”
小苑正容说道,“四叔,徐老板是罪魁祸首,是必死无疑。你,只是知情不报,未必便死。你是公子的兄弟,只要不死,还是有机会官复原职的。”
秦展听了她的话,从之前颓废里稍稍清醒了些,愕然问道,“我还可能官复原职?苑夫人,你是在说笑?”
小苑沉声说道,“我之前令四叔去拷打南京城的官员,要他们支持公子在江南另立朝廷,四叔去办了吧!”
秦展向着她挪近了几步,连声说道,“办了,但没有严刑拷打,凡事愿署名的,就官复原职。不愿署名的,还关押在诏狱。”
小苑问道,“有多少官员署名,高弘图,姜曰广二人有没有署名?”
秦展如实的说道,“高弘图、姜曰广二人没有署名,还关押在诏狱,署名的官员有三十七人,上书的文书在锦衣卫卫所。”
小苑点了点头说,“好,那就成了,四叔,你过来,我教你该如何应对公子的责问。”
秦展见她说得信誓旦旦,生出些些生机,忙凑了上去。
小苑与他附耳交代,如此这般应付方原的问责,交代完了,又沉声说道,“这些话儿,不能在公审时说,待公子下来召见你之时再说不迟。”
秦展忙问道,“那公审之时,我该说什么呢?”
小苑淡淡的说,“认罪!向公子承认锦衣卫今次的过失,你身为主管信访的锦衣卫同知,愿接受公子任何惩处。”
秦展担心的问道,“老大会给我什么惩处啊?”
小苑说道,“四叔,你毕竟是公子的兄弟,公子不会当众叛你斩、绞之刑。我估计是先当众判令杖责,然后等查实四叔其他罪行再数罪并罚。”
秦展哭丧着脸儿说,“那不还是死罪?”
小苑缓缓的说,“四叔,若公子派胡琦来审你,四叔就是九死一生;若公子亲自来审,那四叔就算是保住了,只需要照我之前教你的来应对,十之八九就能过关。四叔啊!生死有命,要想求生,必须忘死。今夜该吃吃,该睡睡,恐惧,是无济于事的。”
秦展点了点头,抓起诏狱锦衣卫送来的夜膳,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小苑满意的笑了笑,与他告辞出了诏狱,消失在内院的夜色之中。
内院,总督府的公务房里,一个锦衣卫进了房间,冲等候在内的方原、胡琦禀报,“苑夫人在一刻钟前,已出了诏狱,在诏狱里耽搁了一个时辰。”
自小苑进了诏狱,一举一动全在锦衣卫的监控之内。
胡琦说道,“方总督,苑夫人这么深夜进出诏狱,就是在窜供,与此事十之八九也脱不了干系。”
方原并不接胡琦的话儿,审阅过内阁的一封票拟,在上面批红,盖上了总督印之后,才抬头望着胡琦说,“老胡,你认为该如何处治老四、徐华,甚至还有苑夫人呢?”
胡琦听出他是话里有话,迟疑的说,“我不敢擅论,一切由方总督做主。”
方原沉吟着说,“他们一个算是我的糟糠之妻,也是我唯一儿子的母亲;一个是我最亲近,引以为左膀右臂的兄弟;一个是我亲自提拔,为稳定江南居功甚大的大官商。你和公主将他们一网打尽,然后让我来做主,你们这是在将我的军啊!”
胡琦听了是默然不语,方原在白日的盛怒之后,也渐渐冷静了下来,思绪也从之前的秉公惩处,转到了如何维持政权的稳定上来。
锦衣卫,是方原用以监控江南的骨干,不仅要监控百官,勘察民情,甚至还承担了收税的工作,比之前大明任何一个皇帝治下的权力更大。如今突然要惩处亲手在江南建立了锦衣卫体系的秦展,必然会引起锦衣卫的动荡,至少在短时间内,锦衣卫的工作会陷入半运转的状态。
大官商徐华,替方原背了不少黑锅,更承担了方原名下瓷器、丝绸的贸易,若没了徐华,就必须另找一个值得信任,又肯替方原背黑锅的大官商,在眼下重商的国策之下,影响绝不能小视。
至于苑夫人、方和,就是方原的至亲之人,将案子查到他们身上,就是令方原下不来台。
说到底,今次公主太激进,篓子捅得太大了,大到了足以令政权动荡。方原既是感激公主、胡琦揭穿了真相,以免再受蒙蔽,更反感二人捅出这么大的篓子,令他是进退两难。
胡琦知情识趣的不敢再说,甚至有些些后悔,怎么就和秦展一样,被后院争斗的公主、苑夫人拉上了船,再下不了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