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敏深吸了两口气,稍稍提了些神,“我答应来高邮卫,不是想名留青史,而是,而是,自从在扬州府第一次见到公主,公主就是我心中的女神,为保护公主而战,刀山火海我也会去。只是,只是,害了海沙帮两千个兄弟全没了。”
公主这才知晓梁敏之前为什么会一眼认出自己是公主,更是不顾性命,愿陪自己来高邮卫送死的真正缘由,大哭着说,“梁统领,你不会有事的,先好好养伤。”
梁敏眼神也越发的迷离起来,“公主,临死前,我想”
他缓缓抬起手,想去抚摸一下公主的纤纤玉手,但见到公主的纤手白嫩无暇,泛着圣洁的莹光,而自己的手却满是血污,害怕亵渎了女神的高贵,终于还是不敢摸下去。
公主看出他的心思,立刻捉上了他满是血污的手,凑到唇边轻轻亲了一下。梁敏露出一抹满意的笑容,手臂在半空中缓缓落下,双眼也渐渐闭上,呼吸也越发弱了,终于没了生气。
公主伏在梁敏的尸体上大哭了起来,久久不绝。
梁嬷嬷凑在门缝里往外瞧去,所有海沙帮帮众,还有玄甲军士都已战死,院子里全是明军的身影。但因逃亡的宫女报信,知道公主还在寝居里,寝居里也点满了火油,没有一人敢贸然走近寝居,怕刺激公主点了火,众人全都要受罚。
坤兴公主等到了下午时分,朱慈烺的声儿在门口响起,“皇妹,你任性也该到此为止,投降吧!”
公主冷声说道,“朱慈烺,你已欠我三千军士的血债,我们已是死敌。我绝不会被你活捉,你敢进来一步,我立刻点火!”
朱慈烺见她甚是坚决,也不敢逼之过甚,忙说道,“好,好,我不逼你,你也不许点火自尽。”
他令一百明军看守着公主的寝居,便匆匆的去了。
接下来的两日间,朱慈烺也来劝过两、三次,次次都被坤兴公主给喝骂走了。到了第三日清晨,坤兴公主、梁嬷嬷、小果子三人已饿了三日三夜,早已没了气力,但宁死也不会开口向明军讨要吃的。
门外突然想起了急促的脚步声,不断有人大喊,“快!快!”
公主还以为明军要强攻了,忙举起泛着烛光的蜡烛,一旦明军破门,她立刻就会点火。
门外周遇吉的声儿响起,“快,将吃的摆在门口!”
周遇吉敲了敲寝居大门说,“公主,方原已派人前来谈判,要换公主回去,公主千万不要点火自尽。清水、膳食,我已着人留在门口。”
他抛下这么句话,又吩咐后院所有的明军全部撤离,不许再靠近寝居半步。
方原终于回来了?!终于得救了?!
坤兴公主紧绷了两个月的神经终于松弛了下来,扑在梁嬷嬷怀里痛哭了起来。
高邮卫守军的战斗意志显然超出了周遇吉的预料,他本以为城门失陷就意味着高邮卫的陷落,但等明军入了城才知道,这个想法是大错特错。
军城的署衙位于正中,通往署衙的四条大路,全是夯土建筑的军营宿舍,至少有几百座之多。数之不尽的守军躲在这些军营宿舍的屋顶,屋后,借着地形的掩护,朝明军放箭,偷袭。
第一批入城的五百明军才冲出不到三十丈,就遭遇到四面八方的攻击,损失了一,两百人后,不得不退回城门稍作休整。
周遇吉令明军暂时撤回,占了四面城墙,稍作休整,再图进击。
次日清晨,周遇吉令两千明军,分作南北二路,从城门入城,开始从两门逐一清除军营巷战的守军。
因守军占尽了地形优势,明军必须先射杀了屋顶的弓手,再想法子突入宿舍,剿杀屋里的军士,攻坚战进行得十分缓慢,战争进行了一日一夜,只推进了三十丈。
梁敏组织了一支三百人的敢战士,亲自领军趁着夜色突袭,猝不及防的明军大溃,刚刚占领的三十丈阵地立刻丢失,又逃回城门。
夺回阵地的梁敏,立刻令军士将数百具尸体全堆在街口,搭建成一个人肉防御工事,守军躲在工事后据守,达到延缓明军攻势的目的。
天明时分,明军不得不拼着箭雨,攻到这座人肉工事前,一具一具的将尸体搬走,再次疏通道路,继续重复着昨日的攻坚战。
攻坚战持续了五日五夜,明军拼着二、三比一的战损比,在丢了两千人的性命后,终于逐一清除了所有参与巷战的军营,占领了通往署衙的所有道路,迫使守军退回最后的据点-署衙。
署衙面积不大,只有五进五间,前院是卫所指挥使、同知处理军务的办公地点,后院是指挥使的住所。
“砰砰砰!”
巨木撞击署衙大门的声儿传来,犹如催命的符咒,一下下敲击着署衙里众人脆弱的神经。
经过连日的激战,坤兴公主花容也没了往日的神采,望着身上多处受伤的梁敏,颓然说,“梁统领,是不是守不住了?”
梁敏肩头的的箭头,鲜血不断而涌出,自知大限已到,闭目说道,“是,最迟也就今夜了。”
坤兴公主望着署衙内仅存的三、四百个各负其伤的军士,兵刃也落在地上,因恶战连连,他们已没有气力拿起兵刃,“援军还没来么?”
梁敏苦笑着说,“公主,没援军了,扬州府本就是弃子,哪里还会有援军来送死?”
坤兴公主想着之前承诺过他们,战后要一人奖赏一个女子,如今看来,他们也享受不到了,承诺再也不可能兑现,鼻子微微一酸,泪水几乎要夺目而出,“事已至此,你们投降吧!不必再做无谓的抵抗。”
梁敏叹声说,“事已至此,投降也是死路一条,决战到底吧!”
“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