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慈烺对玄甲军的战力还是深为忌惮,区区十五万明军能不能困住方原,他心里是半点没底,“若南直隶的包围圈困不住方原呢?”
洪承畴指着地图说道,“若第一条包围圈困不住方原,那方原已拥有了整个南直隶。第二条包围圈,就是与南直隶相邻的山东、浙江、湖广、江西、河南五省。山东的刘泽清、福建的郑芝龙、江西的左良玉,都是带甲十万、二十万的大军阀,个个与方原都有一战之力。”
朱慈烺看着地图问道,“河南、湖广呢?”
洪承畴淡淡的说,“河南是李自成,湖广是张献忠。”
朱慈烺失声说道,“这两个都是巨寇,岂会参与这个包围圈?”
洪承畴说道,“如今天下形势已大为好转,李自成久攻西安不下,又愿与朝廷和谈,已回到河南休整;张献忠攻打蜀中失利,也退回了湖广。太子只需派人前去给二人封爵,令李自成永镇河南,张献忠永镇湖广。此二巨寇谋反不过是求得封妻荫子,能成为河南,湖广的土霸王,哪里还会和太子作对?至少陛下、方原绝不会给二寇开出这种宽厚的招安条件。”
朱慈烺听了是连连点头。
洪承畴继续说道,“二巨寇纵不主动出兵,也可给南直隶形成巨大的压力,方原绝不能等闲视之。如此一来,第二条包围圈的总兵力已在一百二十万以上,再加上京畿的孙传庭十二万精锐,山西的周遇吉十万晋军,方原能自保已要求神拜佛,哪还能北上勤王?太子还有什么担忧的?”
朱慈烺听了是心下大喜,沉吟着说,“可是给流寇封爵,恐对大明,对我的声望有损啊!”
洪承畴捻着胡须,笑了笑说,“太子不愿担责,可以找两个替罪羊嘛!内阁里不是有现成的两个替罪羊?”
朱慈烺恍然说,“是首辅魏德藻,次辅陈演!”
魏德藻、陈演乃是崇祯亲手提拔的心腹,绝不是朱慈烺的心腹,派二人前去招降李自成、张献忠,再杀之以平舆论,是一石二鸟之策。
周皇后的见识却高于朱慈烺,突然问道,“洪先生,方原辖内的五府掌握着全天下五成的粮食供应,八成的丝绸布帛供应,还有朝廷七成的赋税。若方原断绝了这些供给,京城的经济怕是会立刻崩溃。”
洪承畴高深莫测的笑了笑说,“皇后娘娘放宽心,若方原真敢断绝北方的粮食、银子、布帛供给,那就是天助娘娘和太子。”
周皇后愕然问,“洪先生,此话何解?”
洪承畴大笑着说,“那方原会立刻成为各方军阀的公敌,娘娘、太子可以立刻组织各地军阀共同讨伐方原,区区五府之地,两、三万玄甲军能坚持多久呢?”
经洪承畴一番滴水不漏的战略谋划,周皇后、太子已是信心十足,齐齐大笑不止。
回到乾清宫的崇祯皇帝颓然呆坐在龙椅上,时间已过去了两个时辰,他仍是脸色阴沉,一言不发。
今日群臣的反戈一击,令他是措手不及;锦衣卫的吃里扒外更是令他反击乏力,已完全丧失了对外廷、内廷的掌控。眼下唯一能依靠的,或许就只有王承恩,还有数百后宫经过武装的宦官。
这点内廷的兵马想震慑群臣简直是痴人说梦,甚至连确保崇祯本人的安全都杯水车薪。
崇祯遥望着东暖阁的一花一草,一桌一椅,遥想十七年前初即位时,谈笑间就铲除了魏忠贤,当时还以为是自己英明神武。其实真正大权在握的,不是他崇祯,而是江南士绅、富商扶持的东林党。
没有皇权庇护,没有锦衣卫、东厂护卫的魏忠贤,面对东林党的反击是不堪一击,和他崇祯的英明与否全然无关。
如今,历史再次轮回,不过被东林党扳倒的主角不再是魏忠贤,而是试图扶持方原打击东林党的崇祯。
崇祯是深深的悔恨,没有趁方原从辽东归来,玄甲军驻扎在天津卫时,彻底整顿朝政,废了周皇后、太子朱慈烺,将朝中的东林党连根拔起。还自作聪明的玩起了制衡,呵斥方原回了江南,眼下谁忠谁奸已一目了然,他是玩火自焚,却也悔之晚矣。
崇祯双目含泪,泪水再次划过了脸颊,喃喃的说,“承恩,朕没用,朕护不了你。”
王承恩跪在他面前,垂泪不止,“陛下,老奴一死不足惜,今后再不能照顾陛下,陛下要保重啊!”
他与崇祯道理了别,端起一杯早备好的毒酒,便要一饮而尽。如今大局已定,贬去南京也是自取其辱,何不干脆利落的自尽,以免落人耻笑。
崇祯一拂袖掀翻了他手中的毒酒,沉声说,“承恩,留住有用之身,去江南找驸马吧!”
王承恩愕然道,“老奴死也要留在紫禁城,做了鬼也要守护陛下,不想去江南啊!”
崇祯缓缓的说,“这是朕的诏命,你敢抗旨?朕的话在你这里也不管用了?”
王承恩大哭着说,“陛下!陛下!”
崇祯取出一纸手诏,在龙案上奋笔疾书,书写完后,取出龙案上的玉玺,想了想,又用精致的小匕首在玉玺的印面横竖划了一道,再在诏书上盖上了玉玺。
崇祯将诏书交到了王承恩手里,双目含泪的说,“承恩,这或许是朕最后一次下诏书,你收好了!”
王承恩打开诏书一看,诏书的内容是,‘总督方原、永王、吴越王:今后但凡来自京城的诏书,此诏书上的印模相同才是朕的旨意,否则就是矫诏,万不能奉诏。’
王承恩这才知晓崇祯估计在玉玺上划下横竖两道的用意,就是避免今后太子,东林党冒充崇祯的诏书,诓骗远在江南的方原、永王、吴越王入局。原来,事到临头,崇祯非但没有向忤逆的太子、东林党妥协,反而是在担心方原、永王、吴越王在江南的安全,并留下了诏书作为凭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