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及片刻,江美鳌的舰队便赶了回来,看到的是李建捷所部正在打扫战场,倒也松了一口大气。很快的,江美鳌的那个副将也带着舰队,以及缴获的舰船和俘虏的清军急匆匆的赶了回来,但见明军已经守住了岛屿,高悬着的心也总算了落了下来。
“末将无能,让那盖一鹏跑了。妈的,就两条船,就差那两条,姓盖的早有准备,等我解决掉前面那艘船的抵抗后,他已经逃之夭夭了。”
副将很有些气馁,也免不了担忧。江美鳌按照既定的排班带着舰队巡视航线,他留守在此,便兼有了协守之责。清军来袭,他中了调虎离山的诡计,责任是少不了的,唯有军功方能设法求一个功过相抵。
苦战一番,总算是基本上歼灭了清军的水师,这算是功劳一场。一回来,香港岛也没有沦陷,甚至就连损失也远比预料中的要少上许多。但是,少了个盖一鹏却终究是不美,未能尽了全功便是他最大的遗憾。
副将话说着,李建捷与江美鳌对视了一眼。他们二人皆是陈凯的人,在与陈凯的关系上,比之杜辉、柯家兄弟那样的至交好友,比之林察、洪旭、陈豹那样合作多年的盟友,确是要更近上一层的。此刻无需多言,只要这一眼过去,便无需再多说些什么,一切尽在不言之中。唯有那守备还在卖力的布置庆功宴的事情。
说起来,他在这一战中的表现,只能用一个死路一条来形容。无论是擅离职守,还是临阵逃亡,都是军中的死罪。现在所持的无非是那些守军知道他的身份,敢怒而不敢言,此刻卖力逢迎,自也是寄希望于李建捷、江美鳌等人能够看在林察的面儿上为他向陈凯多多美言——功劳什么的,是不敢想的,最起码也要落一个功过相抵才是。
身份,是他最大的依仗。至于军心什么的,他也看出来了,无论是那个战死的千总,还是聂一娘,此刻说话都比他更加有用。
不过,于他而言,只要官职尚在,便可压得住那些丘八。倒是聂一娘的表现,实在将他吓得不轻。尤其是联想起这女子的那些传闻,尤其是回忆起他这段时间来对其的口舌花花,便不由得直冒冷汗。
“伯爷,末将听说,那聂队头的亡夫和亡兄当年曾追随张翰林……”
张翰林,自然是张家玉,而那一年,岭南三忠的主要对手就是李建捷的义父李成栋。这是一桩旧事,守备借着介绍聂一娘提起了这是,却让李建捷不由得看了他一眼。
“某知道了。”
庆功宴在守备的大力操持下也算是宾主尽欢,到了第二天一早,李建捷写了书信,由联名的江美鳌派船送回琼州岛,向陈凯报信。与此同时,李建捷也率部渡过了九龙海峡,直取那片海岸里许之外的清军营地。只是等他们到了的时候,早已是人去营空了,用左近樵采的百姓的话说,昨天那些营寨里的清军辅兵就都跑了。
估摸着时辰,大抵也就是李建捷出现的时候。算起来,即便是那时候直接杀来也只能追上个尾巴。至于清军辅兵的去处,无非是新安县城,那里有一个镇的清军作为九龙半岛营寨清军的后劲,其中昨天施以偷袭的绿营兵里除了强世爵的本部兵马外,便多有新安镇绿营的。
“放火,把这破地方烧了!”
原以为只是清军监视的前沿营寨,再兼着新安镇在后,明军一是不在意,二是也不敢贸然登陆作战,便一直放任着营寨的存在。从林察在时就是这般,江美鳌接掌此地之后,亦是如此,哪里能想到,这里会成为清军施以突袭的前沿阵地,尤其是营寨的寨墙掩藏了那些小船的行迹,实在打了明军一个措手不及。
营寨熊熊燃烧,李建捷也没有带着所部骑兵到新安县区转一圈。说起来,一是浮海而来,昨日又有激战,无论是士卒,还是战马都需要时间休整;而另一方面则是此地距离新安县城也不算太近,尤其是还要渡过那条明溪,也就是后世的深圳河。敌占区情况不明,暂且确实没有冒险的必要性。
“等抚军回来的,再与这些鞑子一个好看!”
闷雷般的响动传来,无需亲眼看到,他是最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大队的骑兵正在急速奔驰而来,可问题在于,清军虽说是骑兵更多,但是缺乏能够运输的舰船,尤其是这一次的偷袭作战,用的都是小船,战马是万万运不上来的。唯一的可能就是明军的援兵到了,而且来的还不是他早前预料过的水师,而是骑兵。
骑兵!
心随念转,只在这一瞬间,强世爵的心坠入了谷底。循着震动的方向,强世爵连忙转过头去,极目远眺,视线自此地一直延伸出去,直至大海,却全无明军的身影,只是那份震动却越来越近。
强世爵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到了下一秒,果不出他所料,铁骑绕过了山林的拐角,突兀的扑入了他的视线,红色的军服,高高挑起的旗帜上亦是火一般的颜色。
“李,李建捷!”
迎风招展的旗帜上,偌大的李字昭显了主将的身份。一马当先,李建捷骑枪直指,大队的明军骑兵加速狂奔。
说起来,他之所以会出现在此地,还是由于明军的战略布局。现阶段,陈凯并没有从粤西展开攻势的打算,所以在琼州府,林察的水师、杜辉的陆师以及蔡元的昌化协,有这些部队就足够了。李建捷的骠骑镇从拿下琼州府之后就是多余的,必然是调回潮州战场的。而陈凯在得到了肇庆之战结束的消息后,便立刻派了李建捷回师香港协防。
返回香港,是需要时间的,但是尚可喜那边也同样需要时间,甚至是更多的时间准备好了一切才能有机会对香港岛实现威胁。
从击退李定国的大军开始,尚可喜需要亲眼看着李定国离开广东地界才能真的放心。那时候,再回到广州,再得到琼州府陷落,明军水师主力在粤西而非是香港的军情,就已经不再是四月初八在龙顶岗取胜的时候了,最起码也得是四月下旬见了。接下来,尚可喜要筹划战术,做好一应准备,所有的事情都准备就绪了,怎么也要五月初了。
说起来,这还是由于哪怕林察去了琼州府,香港这边有江美鳌在,清军的水师依旧不占什么优势,最多也就拖住些时间罢了。
海峡是为天堑,清军能够使用的战术也就是调虎离山,既然是突然袭击,那么兵力不会太多,实力也不会太强,只要能够压得过守军就足够了。正因为如此,陈凯调回了李建捷。
海上风浪耽误了两三天的时间,否则早就到了,哪还会有这番苦战。或者,如此刻的李建捷所想的那般,如果李定国能够在肇庆多坚持几日的话,等他按部就班的回防,尚可喜十有八九是连突袭的计划都要取消的。
铁骑狂飙,以着肉眼可见的速度,铺天盖地般的袭来。越来越多的清军注意到了明军的骑兵从侧后杀来,虽说是距离尚远,但是明军援兵出场,尤其还是冷兵器时代的战场之王,此刻六七百兵的规模不小,尤其是比当面的明军要多上数倍,可是在骑兵面前,却又能算得了什么?
明军的骑兵呼啸而来,清军惶急当场,战意全无。攻击的频率减慢了,聂一娘他们那边是最能够感受到的。一旦有了喘息之机,远处的异变就立刻浮现在了眼前。值此时,聂一娘当即便是一声暴喝。
“援兵到了,杀鞑子啊!”
聂一娘的声音里充满了喜悦和和对胜利的渴望,援兵抵达,不可谓不是给了这支明军一剂分量十足的强心剂,当即便是士气大振。
形势逆转,百多明军开始转而压着清军打,而此时,明军的骑兵也迅速跟进,强世爵那边抽调了部分长枪手列阵,意在拒马,可他一个长久管水师的,这慌乱之中却哪里还记得,就凭这么单薄的长枪阵,又如何扛得住明军的铁蹄席卷?
箭矢在战马上腾空而起,以着更胜飞燕的速度席卷清军的长枪阵。阵型遭到破坏,奈何遭遇两面夹击,清军当即便是陷入混乱,一时间兵将皆乱,再难补充,只得以这残破之阵抗衡明军的铁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