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近南的名讳提前出现在了这个时代,自然也不差也一个红花亭了。只不过,湖北牛家庄,那里如今尚且还是清军的腹地,陈凯能够触及到也无非是明军所占据的那些边边角角的区域,如香港岛,就是其一。
香港岛上的红花亭还在建造之中,清军的另一处腹地,江西赣州府瑞金县陶潜的家中,入会仪式的香堂却已经秘密的进行。
夜色中,书房的房门紧闭,烛火摇曳,灯光闪烁,照得那面绣着宝剑和竹简交叉的会旗忽明忽暗。邝露背对会旗,昂首挺立,右手握拳,曲臂于肩头之上。与他面对面的陶潜一是这般动作,跟随着邝露诵念着入会誓词。
“天地万有,兴复华夏,灭绝胡虏。”
“天地万有,兴复华夏,灭绝胡虏。”
“吾人当同生同死,仿桃园故事,约为兄弟,合为一家。拜天为父,拜地为母,日为兄,月为姊妹,复拜炎黄二祖及至圣先师。”
“吾人当同生同死,仿桃园故事,约为兄弟,合为一家。拜天为父,拜地为母,日为兄,月为姊妹,复拜炎黄二祖及至圣先师。”
“……”
“凡昔两京十三省,当一心同胡虏剿灭之天兆。吾人当行陈近南之命令,拥护会社之纲领,遵守会社之章程,履行会员之义务,执行会社之决定,严守会社之纪律,保守会社之秘密,对会社忠诚,积极工作,为实现兴复华夏之伟大事业而奋斗终身,随时准备为会社和民族牺牲一切,永不叛会。”
“凡昔两京十三省,当一心同胡虏剿灭之天兆。吾人当行陈近南之命令,拥护会社之纲领,遵守会社之章程,履行会员之义务,执行会社之决定,严守会社之纪律,保守会社之秘密,对会社忠诚,积极工作,为实现兴复华夏之伟大事业而奋斗终身,随时准备为会社和民族牺牲一切,永不叛会。”
“焚香设誓,顺天行道,恢复汉家天下,报仇雪耻。”
“焚香设誓,顺天行道,恢复汉家天下,报仇雪耻。”
“歃血誓盟,神明降鉴。”
“歃血誓盟,神明降鉴。”
说罢,匕首刺破指尖,二人之血将酒水换了颜色。接下来,一饮而尽,邝露与陶潜抱拳互敬:“欢迎陶潜兄弟成为我天地会的正式会员。”
“为驱除鞑虏,恢复汉家天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陶潜昂首回道,慷慨激昂之中,哪怕是压低了声音,也尤感振奋。这一刻,身处于清廷腹地的那种异类的孤独之感荡然全无,因为他很清楚,从今天开始他便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了,有着不断壮大的天地会的兄弟们,更有着那位传奇一般存在的总舵主。
胜利,必将会到来!
(第二卷,天父地母,完)
(全书,未完待续)
日后会如何,董酉姑不知道,远在瑞金县的陶潜也同样不知道。在中左所,郑成功敲定了一门婚事,在县城里,他上次拜见过的那位举人老爷与他的启蒙恩师也敲定了另一桩婚事,一桩他与那位举人老爷的女儿的婚事。
聘妻一家的下落,这大半年里举人老爷托了关系,总算是有了些眉目,但是情况很不好。确切的说,他前往福州赴考之时,聘妻一家觉得地方上不甚安全,就举家迁到了府城。结果数月之后,清军大举南下,提督金声桓和总兵官柯永盛攻破赣州府城,明江西总督万元吉、武英殿大学士杨廷麟及六千明军殉国,这二人旋即制造了骇人听闻的赣州之屠,大约二十万百姓被清军屠杀,这里面便有他的聘妻一家。
骨头已经找不到了,举人老爷以同年的身份为这一家立了衣冠冢,并且找来了左近几个寺庙的高僧们为其超度亡魂。待到一切结束,稍过了些时日,便通过陶潜的那位恩师的关系把婚事敲定了下来,大概二月就可以开始过六礼完婚了。
关系更近了一层,而且还是一大层,举人准岳父自然是要提携一下准女婿的。刚刚拜见了知县,畅谈了一番,陶潜不方便在成婚前住到举人家中,就自行回返客栈去了。只是回想着聊天时听来的那些话,却总觉得有些可怖之处。
“……南昌那边,去岁接替夏抚军的那位蔡抚军一上任就忙着清丈减赋,安抚流民,分地屯田,好不热闹。前些日子听府尊老大人说,刘抚军也有意在咱们南赣安抚流民,只缘这四周地面不靖,湖广的西贼、广东和福建的海寇,实在闹得太凶了,咱们动不动就要出兵援应,实在顾及不上这个……”
“……江西王师怕是撑不了多久了,待到江西王师覆灭,虏廷便会调整在江西的施政策略,转军事镇压为恢复生产,以缓解财政压力。这是应有之义,因为虏廷的财政状况始终不好,全靠这些年的盘剥以及加税,再加上闯贼给他们留下的那个拷掠的底子才能撑到现在。不过嘛,不管怎样,只要虏廷动了,这就是咱们在其中上下其手的机会!”
前者,是这一次陪同准岳父去拜见本地知县时听来的闲话;而后者,则是近一年前他启程离开潮州时陈凯的原话。
去年,江西巡抚夏一鹗病故,接替的蔡士英同样是汉军旗人,上任之初秉承了夏一鹗的方略把西明军的工作做完。等待江浒山大营攻破,江西四大寇全军覆没,蔡士英就立刻调整方略,改镇压为安抚,同时大力恢复生产。
江西这般,南赣巡抚刘武元也有此意,但是去年西南明军出贵州,在湖广和广西把清军打得丢盔弃甲,与湖广一山之隔的赣州一日三惊,唯恐其会越过赣西的山脉;郑成功席卷闽南,南赣清军也派了汀州绿营南下牵制,结果被明军的协防部队击破;陈凯在广东虽然打得是防御战,但是两战皆胜,还把舰队堵在了珠江口,弄不好他们还要南下援粤。忙成这样了,谁还有心思去全力恢复生产。
陶潜当时听了,还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但是现在想来,尤其是将这两句跨越了时空的话语放在一起,这冷汗珠子就顺着他的额头一个劲儿的往下滴答。
就这么滴答了一路,擦了几次汗,陶潜总算是回到了客栈。吩咐了小二去烧水,准备好好的洗个热水澡,舒服舒服,也把这份压力舒缓一二。奈何这话刚刚吩咐下去,掌柜的便上前来,说是有个五十来岁的儒生前来拜见,此刻就住在了客栈楼后的那处僻静雅致的小院里面。
“五十来岁?”
这个年岁的读书人,他倒是认识不少,况且远来是客,即便不认识,也不好拒之门外。待到他进了校园,来到门前,敲开了房门,所见者乃是一个气质洒脱的儒生,看气质颇为不俗,虽说并不认识,但是这般人物,他就更是不敢托大。
“敢问先生上下?”
陶潜拱手一礼,那儒生看了看他,挥退了跟来的掌柜的,便低声向其回道:“在下姓洪,草字金兰。”
洪金兰,乍听上去似乎并没有什么新奇之处,但是这个名字一旦入耳,却如惊雷炸响一般将陶潜的脑海震得是一片空白。随后,更是任由着那中年儒生将他让进了房中,房门一关,那人便自顾自的将来意说明。
“送阁下回乡之人,托在下问阁下个问题。”
“但请直言”的回话如条件反射般脱口而出,陶潜咽了口唾沫,却只听那人道了一句“地振高冈,一派西山千古秀”,却无有半分问话的口气。
陶潜自然明白这话的意思,更是在那句洪金兰的自报姓名的同时就已经意识到了会有这么一句问话。眼见于此,他也只得深吸了口气,稍稍缓过了前一刻的震惊,才低声对那中年儒生回道:“门朝大海,三河合水万年流。”
这是暗号,早在陶潜启程时就已经定下的暗号,甚至不只是他,那些在南澳岛接受培训的江西儒生们也在使用着同样的暗号,只是暂且还没有人去联络他们罢了。
对上了暗号,看着那中年儒生,陶潜反倒是心中莫名的安稳了些许,不复方才的那般震动。只是没等他开口,那中年儒生却对他直言不讳的说道:“在下邝露,奉陈近南总舵主之命,来此为陶先生举行入会仪式的。陈总舵主说了,他相信陶先生一定还记得此番回乡的使命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