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重熙也是无可奈何,再行安抚了一番,这些儒生便带着家眷不情不愿的随着陈凯派来的信使上了路。
他们一路走下去,是要穿越山林,绕道浙江的衢州府,然后经处州府、温州府入海。这本是闽海贸易的一条重要通路,著名的龙游商帮和松阳担就是主要走这条路将福建的出产转运到江西、浙江乃至是南直隶的。
这一路,还需要不断的时间。但是当陈凯返回潮州府城的时候,第一个受邀者却已经住进了驿馆。唯独不同的是,此人只有这么一个人,而且走的也是闽江的水路。
“陶举人,别来无恙。”
流落邵武府的隆武举人陶潜见到陈凯,饶是早在出发前就已经得知了那个在山道上客串山贼的家伙乃是在闽粤大地上大名鼎鼎的陈凯,再见时面上也免不了要浮现出些许怪异之色。
“久闻陈道台大名,如雷贯耳。学生确实没有想到,那位追寻阎罗总四营头的商人竟会是陈道台。”
陶潜拱手一礼,旋即被陈凯扶了起来。分守道衙门的下人上了茶水,随即陈凯一挥手,侍立在侧的下人们便退出了二堂,而后大门关闭,这封闭的空间里就只剩下了他们二人。
“寒暄的话本官就不说了,这次请陶举人过来,乃是有事需要陶举人帮忙。”
“能为王师做事,实乃学生的荣幸,陈道台但请直言。”
“我要你剃发易服,回江西老家给鞑子出丁出粮,去参加鞑子科举,协助当地虏廷官吏行政。换言之,我要你在未来的几年里,活得像是一个正儿八经的汉奸文人!”
简陋的大堂上,揭重熙出言问及,环顾众将,却无不是默然不语。并非是不想做出回答,只源于陈凯在书信中的求情实在显得过于没头没尾了,让他们根本看不明白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制军,他派来的人可有提过这是为何吗?”
作为最得力的助手,傅鼎铨不得不打破了此间的寂静。奈何,这个问题对于揭重熙而言也同样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陈凯派来的人只知道他自身的任务,并不清楚书信中所指的实际意义为何。
为了保密,这是合理的,但是陈凯如此坚信揭重熙他们会按照他的安排行事,却是显得有些不可思议。
“……请派遣二十名不迂腐,懂变通且有坚定信念的读书人至潮州接受培训。培训内容,事关这些读书人的生死与全盘大局,恕在下不能告知。唯有一点,请揭制军及诸君相信,我等今日所作之一切,乃是为江西未来之光复……”
重新翻过书信,揭重熙依旧是眉头深锁,端坐案前,右手的拇指和食指细细的搓着颌下长须的尾端,仿佛如此便可以搓出些灵感来。这封书信是昨天送到的,揭重熙看过后,亦是完全不解其意。如此模样,已经出现了多次,甚至昨夜里辗转反侧,几度重新起身翻看过后也一样是这般的苦苦思索,却难求一解。
“会不会是陈凯想要派这些读书人回乡去做密探去?”
良久之后,张自盛道出的答案倒也暗合众人所思。但是,从他们的经验而言,如今的江西,他们凭明军的身份、凭这些追随的读书人的各路关系就可以轻而易举的从地方士绅那里获取他们需要的资源和情报。而这些始终追随在侧的读书人,更是与鞑子势不两立的,且不说剃发易服可否能够接受,只说是让他们回乡去做一个小小的探子,也远不如留下来协助主管内料士民、外赞军务。
疑问重新回到了原点,这在于根据他们对城看得了解,这绝不是个会愚蠢到暴殄天物的存在。他的每一步走下来,往往是看似毫无意义,乃至是愚蠢得可笑,但却总有着特别的深意,而这些深意也会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发挥关键性的作用。
陈凯说,这是为了江西的光复,那么十有八九便是所言非虚。但是如何光复,由谁来光复,却依旧是个值得深思的问题,而这个问题也往往是会影响到最终决断的。
“不必去猜了,陈凯其人,虽说所行多有有悖常理之法,但就这些年看来,却依旧是遵循着正道行事,无非是与旁人的方法不同罢了……至于此事,且不说他的计划能否成功,只说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的道理,咱们也需要为江西的父老留一下另一线希望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