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一场戏(完)

帝国再起 张维卿 3283 字 9个月前

台上的戏,继续演着,二人时而与李渔聊上两句,常常会为其灵感爆发出丝丝惊异,很快便引为文字上的友人。待看到了后面,崔笺云入曹府,范石改名换姓考科举,那县丞的妻兄却突然想起了件事来,对其问道:“妹夫,王江那事情,究竟是怎么个回事?”

王江的事情,李渔倒也听说了,知道是官府的丑闻,他便要起身暂且告辞。岂料,那县丞似乎是真的拿他当做友人了,一句“此事倒也不避着谪凡,此间听听或许还能多些灵感”,便将李渔拉着坐了下来。

“……这事情,说来真的让人背脊发凉。全过程丝丝入扣,看似行险,实则是将一切都算计在内了……所有人都在他的计算之中,这份智计,实在匪夷所思,若非是那捕头素来在破案上有不小的能为,我也是不信的。”

事情的来龙去脉,县丞娓娓道来,就连那台上的戏也不看了,三人就在这单间里聊起了这桩事情。

县丞听说了,就连萧启元这个巡抚都对此人有所忌惮,自是心生敬畏。李渔听着,也只作是一桩难得的奇闻,不过若说是写出来再编做了戏,他却是不敢,毕竟还是浙江巡抚衙门丢的脸面,他是没有平白无故得罪人的道理。

二人如此,谁知道县丞的那个妻兄竟显出了几分不屑一顾来,旋即对二人言道:“哼,我所见者,真侠客,当如李太白诗中那般: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身去,深藏功与名。如这般,留下个姓名,终究是放不下名利心。再精巧的设计,比之真侠客,在心境上也终究是落了一层。”

县丞知道,他这妻兄素来是最仰慕那位诗仙的,如此说来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想到此处,他的脑海中灵思乍现,随即幽幽的道了一句“除非,这等事情,那陈近南日后还会继续做下去”的话来,他那妻兄尚未怎样,倒是把李渔吓了一个满脸惨白出来。

“谪凡?”

“没什么,没什么,只觉得这等人实在可怕,实在可怕。”

戏演完了,县丞和他那妻兄回府,李渔恭送了二人离去,未有如前几日那般到后台去鼓励演员,反倒是直接跑回了家中。紧闭书房大门,李渔不许任何人进入。一同翻箱倒柜,总算是找到了那份文书来。

落款上,分明的写着“陈近南”三个大字。李渔早在听到这个名字之时,就已经想到了此处,强忍着恐惧将二人陪好了,再回来,更是在文书上得到了确认,险些他便昏倒了过去。

这份文书,由于陈凯提及过的那桩过节,他是不敢轻易示人的。即便是对那县丞,也只是按照陈凯的说辞,回答说是与冯君瑞有旧而已。

可是到了现在,把所有的事情重新捋上一边,李渔惊恐万分的发现,原来他始终是在一个难以想象的阴谋之中。那个叫做陈近南,或者说是自称陈近南的男人,一边策划了营救王江,一边还在他这里下了功夫——并非是扶持他那么简单,而是埋下了他这条暗线,等待启用,就像是那句数月后会派人来接洽便是个最好的提示。

“原来,这出戏从一开始就不叫怜香伴……”

“这么说,那黄历的日期也是那群凶徒刻意留下来用以蒙骗查案之人的了?”

“回抚军老大人,正是如此。”

捕头报告了知县,知县再向上报告,则直接被知府带去了巡抚衙门。这件事情,实在是太过于匪夷所思了,不光是知县、知府,就连萧启元听来也是难以置信。奈何,如今只有这么一种解释是能够解读全部疑点的,越是细思想去,也就越是会对此产生认同。

“此人……”

几次,萧启元想要下一个结论,但却依旧是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汇,用来描述他脑海中的那个设局救走王江的形象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

“陈近南!”

萧启元一拍桌子,他便登时下达了海捕文书。王江以及其人的母亲和妻子,这三人巡抚衙门里是有画像的,甚至不说一网打尽的事情,只要抓住了王江的母亲,王江和他的妻子就只会自投罗网,就像是去年在大兰山的时候一样。

这个倒是容易,一声命令下达,就会有专门的人去办。浙江各府县,还要上报浙闽总督陈锦,取得了陈锦的首肯,再向江南江西总督马国柱那里发送请求,要求江南各府县展开搜捕。另外,还有对朝廷的上报,无论是王江这个安置在杭州的鲁王旧臣失踪,还是向其他省份发放海捕文书,都要与朝廷解释清楚。

人跑了,而且是已经跑了好几日了。那么丢人丢到其他省去,就是不可避免的了。捉拿王江一家,是刻不容缓的事情,想要把面子挣回来,设法捉住那个陈近南也是重中之重。

奈何,对于这个人,整个杭州城的官吏们只觉得是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的一般,抓不到半点痕迹。如果一定是有所怀疑的话,那么很可能是潜藏在那些前来杭州的客商之中。理由,很简单,这个陈近南是和这些客商一起跑路的,就这么简单。

没有人知道这人长相、身材如何,况且这年头就算有人知道,又哪敢跳出来生是非,难道不怕引火烧身吗?

就萧启元而言,他是比较倾向于这个陈近南是个年岁与洪承畴相当的老人,老得毛都白了的那种老狐狸。但是,对于明廷和士大夫阶层的了解,让他又对此产生了怀疑,因为据他所知似乎有着这样智计和勇魄的老人,在这世上大抵已经没有了吧。就算是真的有,难道在明廷那边还混不出个名头出来,非要跑到这杭州腹地来行此大险,只为了救一个王江?

年轻且还没有混出个名头的,萧启元日理万机,实在不清楚到底会有哪个,或者说会有多少。倒是陈凯,他并非没有猜测过,只可惜那是一个远在闽南,且已经被张学圣的离间计折腾得生死不知的家伙,就算是再有本事,也不至于跑到这杭州来找他的不痛快吧。

思前想后,也实在琢磨不出个门道来。海捕的文书已经发出,丢人也就丢人了,他倒是真的想见识一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才能做下这等大案来。只可惜,他也是知道的,都这么多天了,人家有办法出城,自然有办法逃脱追捕,十有八九是抓不到的了。

现在的要务,还是舟山之战的报捷和后续追击,陈锦在前线负责此事,他则在后方组织调运钱粮民夫。如今大功告成,总算是可以在朝中扬眉吐气了一把。

萧启元在此事上已经抱着了尽人事,听天命的想法。同在一城,孝子坊的李渔则依旧在为着他演绎事业而奋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