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郑成功怒火中烧,相对的,在场众将则无不是噤若寒蝉一般。说来,原本是明清两军之间的争衡,现在却成了郑家内部的问题,他们都不是郑氏族人,此间自是不好贸贸然的表态,因为他们根本猜不透郑成功到底是如何想的,到底最后会做如何处置。
能够参与军议,本是资格的事情,这个级别的军议像是苏茂这样本来只是副将的军官没有资格参加的,如今他代管了左先锋镇,这等军议能够参与其间也是自有一份傲然的。奈何此时此刻,不说旁人,就连苏茂也是在期盼着尽快散会,唯恐郑成功突然想起些什么,叫他们表个态度出来,那才是最容易里外不是人的情况了。
“还是陈参军有种,估计施帅碰上这等场面,也做不到这么果决。”
这个问题,一直以来就很简单。郑芝莞是主帅,下令逃亡,援剿后镇的蓝登、周全斌已经屈从了,这时候要不说服郑芝莞改弦更张,要不就把他宰了,如郑芝莞当时的精神状况,只有这两种选择,什么恐吓、囚禁都是不现实的,惹恼了那个疯子,外加上自家气势堕了,反倒是会引起更大规模的内讧。
在这方面,陈凯确实很是果敢决绝,一如他平日里的那般表现。不过,有没有错,关键还是要看郑成功的态度,哪怕郑芝莞在临行前是立下了军令状的,也一样如此。
苏茂如是想着,越想下去就越是觉得是这么回事。奈何没过多久,郑成功还没有下达他期盼已久的散会命令,倒是郑鸿逵却修了一封手书过来,邀请郑成功到神前沃一会。
一如帐内的众将,苏茂不敢直视,凭着余光,微微的观察着郑成功那边的动静。然而,郑成功此刻神色之复杂,简直让他难以想象,唯有那份愤怒却依旧如故。似乎,比之方才,这份愤怒在伤痛的浇灌下还要更胜一筹。
“定国公与虏通好,请我似无好意;回报定国,谓不杀虏无相见期也!”
接下来的几天,陈豹回返南澳岛,陈凯自从见过了郑惜缘,回来后便染了风寒,自然无需再继续作给那些有心人看了,凭着他现在的精神状态,也确实用不着再假装些什么。
为此,洪旭接掌了中左所的一应事务。从召回流民,到赈济灾民,再到重建地方行政组织链条,再到派人召回驻军,重新布置全岛的防务,还要担负起郑鸿逵所部的粮草供应等事,忙得不可开交。
陈凯闭门谢客,不复理事,他与郑惜缘私会的消息倒是无人知晓,但是过了三月十八,他前几日在黄老夫人和郑鸿逵那里依旧在吃闭门羹的事情却传开了,郑氏子弟无不将其视作为婚事告吹的前兆,为此很是饮宴欢庆了几番,切切实实的为他们的惜缘妹子不用嫁给这么个“卑鄙小人”而推杯换盏。
数日后,中左所上依旧如初,广东中部沿海的大星所,郑鸿逵麾下都督郑德匆忙抵达,向郑成功报之以中左所之劫,请郑成功率部班师回援。
郑鸿逵派遣郑德之际,并不太清楚中左所城尚在明军之手,便急急忙忙的求援。其原因,说来还是在于郑鸿逵此番是专门回来主持女儿婚礼的,身边并没有太多军队,最多就是些金门守军罢了。面对马得功的袭岛大军,依旧处于劣势,便只得如此而为。
“此番我军奉旨勤王,如今中左所既破,已近一月,仓促回师亦有何益?”
“况且我军已到大星所,与天颜近在咫尺,岂可半途而废?”
“国难未报,遑顾家为?”
“……”
大军已经即将进入珠江出海口,从这里到琼州的距离可比从南澳岛此地要少上不少。奈何消息传开,军中将校士卒顾及着家小,哭声便闻,士气急转直下,即便是那些家安在南澳、在潮州的将士也唯恐中左所被袭会引发连锁反应,造成明军占领区的全面崩盘,无不请求回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