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支清军多是久经战阵的老兵,此刻他们已经将更多的精力放在了掩护选锋,而非是保持对明军射手的压制射击上面,而他们的努力当即便得到了成效。
就在那个明军倒地的瞬间,原本该从云梯上摔下去变成一滩肉泥的清军选锋一跃而起,直接便跳在了垛口之上。
周遭的明军俱是射手,还有一门火炮的炮组,全是没有近战武器的士卒。下一秒,清军一跃而下,便可以大肆砍杀,同时掩护着更多的清军登城。至少,这个清军当时是这么想的,而看到了这一幕的陈凯亦是如此。
只可惜,这一幕最终也不过是想象罢了。没等那个清军之垛口跳下,一道约莫是红色的闪光划过,陈凯连眼都没眨,但见一根长枪便插在了那清军的胸口,贯穿而过,顺带着将那清军带飞了出去。
就在刚刚的那一瞬间,蓝登与那清军选锋之间,似乎还有数个明军在射程之内,而他的那根长枪就那么直愣愣的从几个明军的头颅的空隙处穿过,插在了清军的身上,甚至就连枪头上的红缨也没有扫到任何人。
“补上去,想死回家死婆娘肚皮上老子也道你们是个带把的。死在这里,你们的婆娘就归鞑子了!”
转瞬间的惊诧,陈凯飞速的转过头去,大声喝骂着的蓝登已经收了动作,重新抄起了宝剑,指挥着身边的守军。这份武艺,着实惊了陈凯一大跳。
下意识的摸了摸官服下的燧发手枪,陈凯却很快就收起了装填的想法。此时此刻,他依旧坐在这里,为的就是坐镇此间来帮助蓝登和周全斌稳定北城墙上明军的士气。但是战斗到了这个份上,仅仅是镇之以定,却已然是不够了。
想到此处,陈凯长身而起,掸了掸身上的灰土,大步走到了正在敲击着的战鼓旁,随即一把便从那个赤裸着上身的明军鼓手处夺过了鼓槌。
战鼓声刹那间的停顿,错愕在注意到那个身穿绯色官袍的文官抄起鼓槌,一下又一下敲击着战鼓的瞬间呈现在在了每个明军的心中,紧接着又连带着恐惧和紧张一起随之消散。战鼓声咚咚作响,陈凯以着他的方式告诉所有守城明军——他,陈凯,与他们同在!
实心的炮弹,已然不能用势不可挡来形容了,饶是垛口泄掉了大半的动能,当它飞入城梯口的区域,所到之处,亦是挡者披靡。
炮弹一闪即逝,在蹭了一下子城梯的护墙后才彻底耗尽动能,掉落在了城内。可是仅仅是这一瞬间,却带走了一个民夫的左臂,并且从他身后的那个民夫的胸膛处穿胸而过,当即便是一死一伤的局面!
实心炮弹,并不存在爆炸的危险,这或许是此刻最好的消息,亦或者是唯一值得安慰的。但是就在这一瞬间便爆发了如此的伤亡,后续的民夫亲眼看着同坊巷的熟识捂着胳膊的创口尖叫着、看着另一个熟识连一声再见都没发出来就永远的与这个世界没了关联,这一动一静,当即便骇得他们或是软倒在了城梯上,或是死死盯着潜伏,扶着护墙倒退而走,甚至是转身便惊声尖叫着往城下逃去。
“临阵脱逃者死!”
刀光闪过,飞速向城下跑去的叫声源头戛然而止。守在城下时刻准备着带着队标营上墙驰援的林德忠怒喝出口,那些城梯上的民夫似乎是注意到了这个更加恐怖的家伙,当即便收住了逃跑的念头。
“上去救援伤员、收拾尸身、把那些滚木礌石都给老子搬上去!”
刀锋前指,林德忠驱使着那些已经被他的存在压倒了对炮弹恐惧的民夫们继续他们的职责,随即把身旁的那个兀自咽着口水的部下硬生生的拽了过来:“冯三,带着你的人,给本将守住了这个城梯,有敢逃跑的,无论是谁,直接砍死在这里!”
“卑职,卑职遵命!”
广州城下带头鼓动着乡邻们登船与清军水师搏命的义勇冯三,如今已经是挂着把总衔的明军军官,他带的这一队标营兵算得上是整个巡道标营中训练中成绩最为突出的。但是训练归训练,刚刚林德忠砍杀逃兵,此刻已有几个没见过血的标营兵竟直接吐了出来,就连整个带队的军官也是狠狠的咽了口唾沫,才一口接下了军令。
这支分巡道标营还需要更多的磨砺,这是毋庸置疑的,只是此战来得实在太不是时候了,叫林德忠也是无可奈何,只得强撑下去。
这功夫,一个民夫搀扶着那个受伤的乡邻下来,冯三一双眼睛瞪得浑圆,那二人险些就没敢下来。所幸冯三也并非是个机械性执行命令的死脑筋,喝了一句快送伤病所,就排开了身后的部下,给他们让出了一条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