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成功说得并不委婉,但那话里话外的却总是带着一种羞于启齿的感觉。郑成功不似郑芝龙那般早年伏低做小惯了,他的人生前二十年顺遂得简直无话可说,直到郑芝龙降清,他才开始历经坎坷,但是倔强、强势的性格已经养成,尤其是这几年在陈凯的帮助下挫折少了许多,就更是免不了如此了。
但越是如此,这样的辛秘听在陈凯的耳中却是另一种感受。当初洪旭也曾提过郑芝龙与李旦、颜思齐二人的关系,但是对那位旧主与荷兰人之间却是讳莫如深。这很正常,换做是陈凯也一样会这样的,但是郑芝龙是郑成功的父亲,他能够这等旧事说给陈凯,子不言父过,信任,是不言而喻的。
“海上马车夫,吱吱……”
谢过了郑成功的信任,陈凯却还是免不了惊叹于荷兰的海上实力。回想起那艘葡萄牙的武装商船,再想想荷兰名下的那一万六千多艘大小商船,亚哈特船、笛型船、还有风帆战舰时代最负盛名的盖伦船,海军实力超过英法两国总和的一倍之多,双方海上实力的差距显而易见。
可是,也正是在这样的巨大差距下,郑成功扛着南京惨败的重伤,一举收复了台湾,只为获取一处实现复兴的基地。哪怕其中有运气的成分在,但是这份魄力和勇毅却更是让人肃然起敬。
“郑芝龙是一个纯粹的利己主义者,只求利益,不讲其他,指望他顾及什么国家民族是不现实的。但郑成功并非如此……”
此时此刻,提及红毛二字,郑成功的眉宇间时而闪过的寒芒让他暗暗心惊。如今郑成功已经基本上重新统一了郑氏集团,剩下的郑鸿逵也一向是以其马首是瞻。
或许,很快在这中国海上,中国重商主义的代表郑氏集团便会与西方重商主义国家中造船业最为发达的荷兰在东方代表——荷兰联合东印度公司之间的贸易交锋便会战火重燃,新的时代已经到来,他也需要全新的方式来结束乱世,追赶近代化的步伐。
大员和琼州,就是台湾岛和海南岛。前者的名称源于台湾南部的一个海岸沙洲,即是后世的台南市安平区,有时也指台湾全岛;而后者则没有那么多的歧义。
这两处,陈凯当初在网上很是看过一些关于明末清初在台湾岛和海南岛“种田”的文章,有小说,也有理论分析,都是说得有来道去,很是那么回事的。可是在郑成功看来,这两处却并不是什么好地方,尤其是历史上郑成功也曾收复过台湾,以为抗清基地,这无不使他对此流露出了不解。
“大员那地方,家父曾经去过。该岛的东面不甚清楚,西面倒是有不少可用于耕作的土地。奈何,那里现在还是个蛮荒之所,生番、熟番遍地,大大小小的部落结成联盟,其中多有受红毛节制。红毛在大员南部建有城堡,具体驻军和舰船数量不甚清楚,但是实力不容小觑。当然,这些还是其次的,关键在于大员瘴疠横行,水土不服可是会要人命的……”
郑成功说的皆是实情,陈凯也并非没有考虑到:“下官风闻,大员北部有两座佛郎机人废弃的城堡……”
“废弃?只是废弃了一座,另外一座则是被红毛攻陷的。另外,这两座城现在都在红毛的手里,好像改换了名字,具体叫什么就记不清楚了。”
“呃……”
陈凯说的,便是西班牙人在台湾北部的鸡笼和淡水修筑的圣萨尔瓦多城和圣特多明戈城,这是西班牙人在台湾殖民统治的基础。但是由于经济原因,台湾北部的殖民统治始终处于亏损状态,西班牙人不得不放弃了淡水的圣特多明戈城,并且减少圣萨尔瓦多城的驻军,结果为荷兰联合东印度公司获知,一举攻陷。并且进而恢复了圣特多明戈城,更名为安东尼堡。
这两处是荷兰人在台湾北部实行殖民统治的重要支点,但是由于台湾南部才是真正的核心地带,荷兰人在那里控制着数万汉人为其种植水稻和甘蔗,顺带着从西部的原住民手里收购鹿皮等物进行贸易,北部的殖民统治的存在感就要低上许多。
历史上,郑成功收复台湾,也是大军直指台湾南部,击败了揆一,荷兰人就自行退出了台湾,所以对于荷兰人在台湾北部的殖民统治的记载可谓是少之又少。再加上郑成功死后数年,郑经经营台湾期间,荷兰人一度重新控制了鸡笼,但是在郑经的断粮攻势下不得不选择放弃,以至于陈凯对西班牙人放弃这两地和荷兰人放弃这两地出现了一定程度上的混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