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长宁神色怔怔,洗耳恭听,苏讷言指了指她身侧的剑问道:“他是剑修,那你呢?”
穆长宁想了想道:“剑修以剑入道,我……我只是拿剑做武器。”
苏讷言点点头,“剑修,痴于剑道,于剑之一字上追求至高境地,剑已经不仅仅是他们的武器,更是他们身体和生命的一部分。”
“剑气、剑势、剑域、剑意,这些都是他们本体的衍生拓展,可是很显然,你并不是。”
他将炽火剑放到她手里,一字一顿:“剑意,是剑的意识,也是持剑人的意向,你不妨仔细想想,它对于你而言意味着什么,等你想明白了,再去考虑别的。”
苏讷言站起身,穆长宁仰头望向他,阳光刺得眼睛有些酸涩,她缓缓眨着眼。
“有些东西,只能循序渐进,长宁,我可从没教过你,这世上有什么事是能一蹴而就的。同等阶下,你的实力或许是比别人强,可你的眼界,也不能只放在同阶里。”
穆长宁垂下头,紧抿薄唇,好半晌幽幽说道:“对不起,师父。”
苏讷言摇摇头,“你不用跟我道歉,为师至多只能提醒你一两句,却没法子代你做决定,你能自己想通当然最好。”
顿了顿,苏讷言展颜笑道:“过几天,给你找个对练。”
穆长宁又是一愣,“师父,你又要许师兄陪我练剑啊?”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苏讷言卖了个关子,穆长宁也没多放心上,反正师父又不会害她。
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炽火剑,想着师父方才说的话。
剑之于剑修,是身体生命的一部分,那之于她,又是什么呢?
穆长宁回了听风谷,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想不明白了,便在竹林中一遍又一遍地舞剑,心头的迷雾却始终不曾消散。
白日里受了伤,即便已无大碍,却终究有些许虚弱,连续几个时辰的舞剑之后,穆长宁疲惫地靠着一棵翠竹小憩,回忆着自己使剑的历程。
一开始是依葫芦画瓢,学着剑诀上的一招一式,到后来渐渐找到关窍,能够使用出剑招,再到领悟到自己的剑势,创建出自己的剑之域,最后在轮回台的幻境里第一次感受到剑意。
从她开始修炼起,便一直将剑当做自己的武器,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变过,以后也会一直如此,现在如果让她再换一种武器,她定然不会习惯,也并不愿意。
可它真的仅仅只是她的武器、是一样杀敌的工具吗?
心底有个声音告诉她并非如此。
迷迷糊糊地闭上眼沉浸到梦中,梦里似乎又回到了那个轮回台中的幻境里。
封奕下手阴狠毫不留情,她心中怒极恨极举剑相迎,满身杀意凛然,目光坚定有我无敌,拼着鱼死网破的决然冲锋陷阵。
那一刻,炽火剑灵光大盛,剑身微抖发出铮铮嗡鸣,仿佛能体会到她心中所思所想,有感而发配合地应和。那一瞬的她仿佛与长剑融为一体,感我所感,思我所思,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他们有着共同的语言,也有着最默契统一的动作。
剑意,是剑的意识,也是执剑人的意向。
穆长宁似有所感,猛然睁开双眼,起身执剑而舞,竹叶随着剑气剑势的流淌纷纷而落,在空中飞旋,缓缓落在地上。
她闭上双眼,此刻的心境一片平和。
纷纷扬扬的点翠绿叶里,一把鲜红的长剑不断飞舞,没有往日的暴戾,似乎就是兴起之时的无心之作。
最后一式结束时,一把长剑上整整齐齐地串了一串竹叶,穆长宁轻声一笑,手腕翻转,竹叶便洋洋洒洒落下。
她总算有点明白师父所说的是什么意思了。
她不是剑修,只是拿剑当武器,但它除却是她的武器,同时也是她最亲密忠诚的伙伴。
宝剑有灵,不仅仅取决于剑本身的品阶,同样也取决于主人的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