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三章 说媒

贾母:“……”

她与王夫人对视一眼后,道:“我倒不记得,贾家当年有这样一门门生。不过这些事我现在也不理会了,都是家里那孽障在管。左右是他贾家的事,我年纪大了,管不了,也管不动咯。”

软榻边,鸳鸯一边给贾母用软锤捶腿,一边抿嘴偷笑。

笑李氏天真,她那点花花心肠,连她这个奴婢都瞒不过,还想哄贾母?

那叫孙绍祖的必给王家送了不少金银,不然李氏凭何这般卖力夸赞。

想来她不会就此收手。

果不其然,就听李氏“哎哟哟”直叫唤,一双涂抹了不知多少胭脂的薄唇,显得刻薄让人厌恶。

虽然王熙凤也常如此,但王熙凤的唇瓣饱满丰润,看起来有福泽,不似李氏这般。

李氏拍手道:“若是外面的大事,自然由前面的爷们儿做主。可内宅之事,若琮哥儿也要插手,那就忒不像了。到哪儿也没这个道理不是?老太太,不瞒您说,今儿我随我家老爷来,他自然是同琮哥儿和你家老爷谈大事,我呢,则来同老太太、太太谈内宅之事。今儿啊,我是来当媒婆报喜来了。”

贾母面带微笑,问道:“何喜之有?”

李氏笑道:“可不就是那孙绍祖么?那孙绍祖年纪轻轻,就做得了武官。这且不提,那孙家在大同,也是一等一的豪富,家资饶富。他一直忙于武备,有大志向,故而一直未娶亲。也不知听谁家的诰命说过,府上二小姐贤良淑德,温柔可亲,是一等一的当世好女子,因此动了求娶之心。人家也不理会什么嫡的庶的,想着贵府上出来的小姐,纵然是庶出,也比旁家嫡出还要好百倍千倍。进门儿就当正室太太,掌着一家子的钱粮富贵。他在外面以弓马搏前程,家里一应事俱交给姑娘掌管,概不理会。且他家在京中只他一人,上面也没公婆在近前,不必立规矩……”

“好了。”

王夫人一张脸简直臊的发烫,好些事,做的说不得,心里盼着可以,可落到嘴上,那就恶心死人!

听李氏的意思,好似家中没有公婆在是多大的喜事一般。

是,是喜事,媳妇进门不用站规矩,可以说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可是这话让当婆婆的怎样想?媳妇盼着死公婆?

她就是当婆婆的,听着便十分不受用,更何况贾母?

果然,就见贾母一张老脸寡淡的厉害。

李氏反应过来后,一张脸也登时涨的通红,强赔着笑脸道:“老太太勿怪我失礼,也是在至亲面前,我心疼二姑娘,才口无遮拦,说出那样挨雷劈的话。原不是那个意思……我们这些做爹娘的,养个女儿和养宝一样,平日里风吹一点雨淋一点都心疼的不得了。可要出阁以后,就再做不得主了,我家姐儿也渐渐大了,每想起她以后的日子,我这心啊,就和剪子绞的一样。”

见李氏悲戚的落泪,贾母叹息一声,道:“虽如此,也不该……”到底是亲戚,贾母点了下,就没再多说什么。

她看向王夫人,道:“照亲家太太的话来看,那孙绍祖也算是个好的?”

王夫人呵呵笑了笑,道:“再看看老爷和琮哥儿怎说罢,二姑娘大了,上头却没了老子娘,连长兄也没了,只琮哥儿这个兄弟在,绕不开他去。”

贾母闻言,登时想起上回贾琮骂史家那句“虎女焉能嫁猪犬之子”的恶毒之言,心头涌起一抹怒气,恨声道:“我看那孽障这回还要骂什么!”

……

听王子腾将话说的这样直白,贾政都作难起来,因为他想不出,贾琮该如何婉拒。

若是直接说不,就太伤亲戚情面了,不是他们这样人家该做的事,且里面还有王夫人的面子。

可若不如此,又该怎么说呢?

正为难间,就听贾琮淡然道:“舅舅所言是老成之言,京城风大,贾王两家合该相互扶持往前走。只是……”

顿了顿后,贾琮看着王子腾道:“舅舅不是旁人,当明白外甥如今的位置和处境,看似风光无限,但也有许多不得触碰的忌讳。私自结交武臣,当是最忌讳之事。琮负天子浩荡皇恩,封候冠军,又执掌天子亲军,行动处,当处处以天子利益为首。否则,愧对忠义二字。所以,尽管外甥明白,襄助王家便是襄助贾家,壮大贾家之势,但琮还是不能为之。此中苦衷,望舅舅见谅。”

贾琮说着婉拒的话,面上的神色却显得有些淡漠无情。

这幅做派,贾政看不大懂……

然而王子腾却懂了,尽管他早已不再小瞧贾琮,可是此刻,依旧为贾琮之行感到惊艳。

这个年纪的天才少年,敢打敢拼足智多谋是有的,可如贾琮这般还能始终保持冷静,恪守本分,认清自己位置的,实乃王子腾生平仅见。

这还不算,更厉害的,是贾琮还未将路完全堵死。

留下那一条缝隙,便是宫中崇康天子!

这等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之妙,端的让王子腾心中大喊一声妖孽!!

王子腾次子不必去提,骨头已经快化了。

但他一直以为,长子王义其实还算不错,尤其和原先贾家子弟相比,更远胜之。

可是此刻……

看着贾家国公府威严奢贵的前厅,王子腾心中一叹:若果真让这少年熬过这一生死劫,贾家至少再有百年富贵啊!

既然已经了悟了贾琮的底线,王子腾便没再过多纠缠。

他相信,只要他上奏天子之后,宫里就会给贾琮以明谕或暗示的。

那位,许比他更急切……

心里踏实后,王子腾笑言:“琮哥儿虽一心办置皇差,但到底是贾家族长。当年宁容二公的旧部门生们,现在多只认你。你家老爷好文,许多贾家门生故旧登门拜访,未必能说得到一起去,你若始终不露面,未免给人以怠慢之意。”

贾琮闻言,知其不会空穴来风,便问道:“舅舅此言何意?”

王子腾道:“有一你祖上门生的子弟,算起来也是世交,素来向往你家,只每每登门拜访而不得。前日在兵部一见后,得知渊源,便请了他去我府上坐坐,我这才知道此等情况。琮哥儿,族长不好当,要面面俱到才是。归根到底,家族才是你之根本。”

一旁贾政听其言重,有些惭愧道:“不知是哪位世交故旧,竟被如此慢怠,实是我之不是也。”

听其文绉绉之言,王子腾笑道:“也怪不得你,此人虽生得相貌魁梧,体格健壮,弓马娴熟,应酬权变,但于文墨之道,实在不通的很,入不得你之眼,也是有的。”又对贾琮道:“此人是大同府人士,祖上系军官出身,拜在你家门下。如今孙家只有一人在京,袭着指挥之名,未得实缺儿。这两日我得闲考校了番,非浪得虚名之辈,颇有勇武之力,在兵法一道,亦极有见解,胸藏丘壑。琮哥儿,这样的人又不在贞元勋臣之列,实在难得。你家老爷不从武事,不知人才难得,你当明白才是。”

贾琮闻言,眨了眨眼睛,对于王子腾所言之人,已经有了七八成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