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章 终于

并不用费多大气力。

所以,崇康帝丝毫不担心贾琮展现出的聪明才智。

只是……

现在的情境,和他设想的很有些不同。

他原本是以为,贾琮能回到他应该在的位置上。

好好的勋贵就该做勋贵做的事,而不是在文官体系中浪费时间。

只要有贾琮身上的爵位在,纵然他文华之气可冲星河,那又怎样?还不是终身不能入内阁。

这次赏他一个举人功名,一是为圆贾琮一回读书人追逐功名的梦想,算是这次舞弊案的赏赐。

二则,也是为了让他绝于士林。

至于残忍不残忍,是不是贾琮想要的,贾琮能不能接受……

都不是帝王需要考虑的事,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岂有选择的余地?

只是却不想,好端端的算计,反而变成了这个样子。

不管这四言是不是得自宋岩和孔传祯的教诲,可到底出自贾琮之口。

所以他在士林中的文名,只会更盛。

皱了皱眉头后,崇康帝又哂然一笑。

还不到为这个发愁的时候,就他所知,贾琮之父贾赦已经没几天活头了。

父丧丁忧三年后,他有的是手段来调理这事。

将密随手折丢在御案上,崇康帝又捡起一份挂着红羚尾毛的边关奏折。

只看了两行,便皱起眉头来。

大乾如今边关并无大规模战事,但是也从未真正的消停过。

黑辽边境与厄罗斯自崇康三年起,就始终冲突不断。

围绕着一座雅克萨城,近十年来你来我往反复争夺。

虽然战争人数一直控制在两千人内,还不如南方云梦泽里的一些水贼多,而厄罗斯又因为本国实力重心远在万里之外,实际上也很难真正对大乾造成威胁。

可是那区区千余人马,不停的骚扰边境那片苦寒之地,依旧让人烦不胜烦!

而且,为了守住那片几乎没甚臣民百姓居住的蛮荒之地,朝廷每年往黑辽都要多投入数十万两军费。

为此,不知多少大臣上书请求,弃了那片不毛之地,实在得不偿失。

包括如今完全由新党大员组建的内阁中的某些阁臣。

但崇康帝却死死咬住底线不放,总不能太上皇在位时,大乾一刻未停的开疆拓土,到了他手里才十来年,就丢了一片疆域吧?

他为何执意要和新党一起推行新法,做下前无古人之壮举?

就是为了超越他那个立下盖世武功,光芒万丈的兄弟。

他自忖在武功上比不过,便在文治天下上超越。

他自信,一定不会比任何帝王差!

御案之下,崇康帝眼眸中闪着坚韧有神的目光,执朱笔在边关奏折上写下“寸土不可失”五个字。武功之上虽无法超越那人,却也不能走到负面。哼了声后,他正要合起奏折,还未放下,就听“砰”的一声,暖心阁房门竟被暴躁推开,原本应该养伤的大明宫总管太监戴权头上包着纱布,连滚带爬的闯了进来。

见此,崇康帝眼角跳了跳,目光瞬时被怒火充满,厉声道:“混帐奴才,什么事?”

戴权都顾不得崇康帝的龙颜大怒,急急进来后,手指着外面结巴道:“主子,主子!外面……武王……武王他……”

听闻此言,再见戴权如此模样,崇康帝心里咯噔一沉,霍然起身咬牙道:“武王如何了?”

自他登基那一天,崇康帝就时刻防备着这一日。

难道,那人终于还是来了么?

……

张子四言在今世的初次面世,带给诸多儒生乃至在场官员的冲击,只能用振聋发聩来形容。

便是在后世,人们在读这四言时,心中都有震动,更何况这些自幼饱受儒学熏陶的儒生们?

贾琮摘抄于前世的那三阙词作,虽然也动人心,却也只是让人喜欢罢了。

然而张子四言,却完全是两个概念,也是两种意义。

词作可陶冶情操,让人爱不释手,而这四言,却可成为世间儒生的读书灯塔。

为天下儒生指明读书的方向。

这一刻,京城贡院外青云桥畔的空地上,三千生员和诸多兰台寺官员们,无不面色动容的看着身姿笔挺的站立在那的贾琮,甚至都忘却了罢考之事,心中如黄钟大鼓般反复涤荡着那四言,每个人,都是发自灵魂的震撼和颤栗!

吾辈儒生,读书所为何事?

当为天地立心!

当为生民立命!

当为往圣继绝学!

当为万世开太平!

面色激荡的杨养正携十数兰台寺御史,步步而下,至与贾琮平齐处未止,再下一台阶,站于众生员前,又整肃衣冠后,竟以古礼拜下。

三千生员丝毫没有哗然之意,跟随拜下!

贾琮却匆忙避开,急急还礼道:“实在折煞我了,贾琮如何当得起?”

杨养正坚持深揖一礼罢,起身声如洪钟道:“如何当不起?少年可为百世师,四言当为天下法!

自今日始,吾辈儒生终知为何而读书!

百年之后,清臣必得‘贾子’之名,故当得起吾辈读书人一礼!”

何谓“子”?

老子、孔子、庄子、孟子、荀子、墨子、韩非子……

这些“子”,都有一个共性,那便是天下师!

稚儿可为百世师,四言当为天下法!

这是要生生将贾琮捧上圣位啊!

只是,贾琮心里却极为冷静。

若他是一寒门子弟,或是寻常官员家的子弟,倒也则罢了。

厚着面皮认下,日后清贵一生也不错。

可他一个武勋贵戚子弟,人间成圣,却绝非什么好事。

宫里本就因他不知道的缘由,给他设置屏障,这会儿再披一道金光,日后怕会更难。

贾琮并不需要这等虚名,因而躬身还礼道:“御史大夫实在过誉,此言虽为吾志,却是吾师松禅公教诲及与曲阜牖民先生书信中受益而来。

吾师松禅公和牖民先生虽未说过此言,但却始终践行此言。

故此言非小子之言,贾琮不过一少年,又焉能凭白说出这等深言?

实乃此言本为松禅公与牖民先生毕生之行,亦为其二人毕生之德,小子不过以口言出罢。

故万不敢窃此虚名,贻笑大方。”

杨养正闻言,心中的激荡稍稍平复了些,也终于明白过来此言非经年大儒不能言,的确不该是一个稚子能说的。

他深深看了贾琮一眼后,转头看向众生员,问道:“可还有以为贾清臣出卖尔等,以换取功名者?”

三千生员再无此声。

别说一个举人功名,就是拿个状元拿个翰林来换,他们都不愿换这四言。

真正可以一步登天啊!

然而贾琮竟然生生让了出去,实在让人钦佩。要知道,这四言的确出自贾琮之口啊……

杨养正再问:“可还有人以为,贾清臣不配得这个举人功名的?”

依旧无人开口,还能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