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正行插话道:“父亲,一部分议员们强烈要求收回租界并禁止外国人在国内购买土地。”
收回租界?易知足愣了下,才道:“行之如何看?”
“孩儿窃以为,收回租界倒也不必操之过急。”易正行斟酌着道:“租界虽说有损主权,却也有并非没有益处。”
“惠甫呢?”
赵烈文沉吟了下才道:“租界之地,当初毕竟是买下的,收回租界,似有不妥,不过,可以协商一下,取消一些限制。至于禁止外国人在国内购买土地,这不合乎情理,元奇在西洋各国也没少买土地。”
略微沉吟,易知足才缓声道:“租界是特定历史条件下的产物,一些特权确实有损主权,可以杜绝以后再出现租界,现有的租界没到期强行收回也不妥,跟他们谈,取消租界的一些特权和限制,是最为妥善的法子。
至于禁止外国人在国内购买土地,这是希望咱们又回到闭关锁国的状态?大清要融入世界,既要走出去,也要敞开怀抱欢迎人家进来,惠甫写篇文章在报纸上公开批驳一下这个思想!”
赵烈文笑着点头道:“过犹不及,过犹不及。”
什么过犹不及,应该是哗众取宠!易知足也懒得理会,看向易正行道:“你大哥这段时间在忙些什么?”
易正行愣了一下,才道:“似乎是在鼓捣飞艇。”
飞艇的价值并不大,至少易知足对飞艇并不感冒,那玩意的实用性实在太低,“让他今晚陪我吃晚饭。”
“哦。”易正行低低应了一声,心里暗暗为易正德担心,估摸着少不了一顿训斥。
见这情形,赵烈文转移话题道:“如今已经有十多个省成立咨议局,估摸着年底所有省份的咨议局都会成立,资政院的成立已经提上日程,接下来就该组建内阁了。”
易知足瞥了他一眼,道:“惠甫是想问内阁大臣的人选是否定下来了罢?”
“大掌柜明鉴。”赵烈文点头道:“一开年,内阁应该就要成立。”
内阁大臣人选,易知足确实有些头痛,有资历的不堪一用,可堪一用的又没资历,总不能弄几个三四品官员去做内阁大臣吧,奕?非的强烈抗议不可,左宗棠、李鸿章倒是合适的人选,可西北开战在即,他可不想这个时候将两人从西北抽调回京。
见他不吭声,赵烈文心知他肯定还没定下人选,当即也不吭声,实则他心里也清楚,这内阁大臣真心难以定夺,总不能将文武心腹一股脑都丢去京师罢。
易知足很是突兀的道:“惠甫可有想法?”
一听这话,赵烈文连忙摆手道:“大掌柜别折杀学生,第一届内阁大臣朝野瞩目,须的威望资历皆足以服众,学生可担不起,再说了,大掌柜身边也需要人不是。”
易知足笑了笑,道:“惠甫想去,我也不会放。”说着他轻叹了一声,“其他人选问题倒不是太大,这个度支大臣,着实是有些费神。”
赵烈文试探着道:“孔掌柜可成?”
金价的骤起骤落对于整个华尔街而言都是一场浩劫,不少经纪行和银行在当天就直接宣布破产倒闭,无数的经纪人和投机商瞬间成为一文不名的穷光蛋甚或是负债累累,然而这只是一个开始。
随着金价崩盘,巨额资金蒸发,华尔街股票交易所率先遭受波及,股市接连大跌,这对于华尔街来说,无异于是雪上加霜,经纪行、银行、保险公司、上市公司接二连三的倒闭破产。
谁也没能有预料到,一场宛如闹剧一般的黄金投机竟然会导致美利坚就此转入长达六年的经济萧条期。
易知足可能是唯一一个清楚知道这个历史上著名的‘黑色星期五’对美国经济会造成什么样的严重后果,对于正在崛起的大清而言,这无疑是一个难得的机会,他正琢磨着是不是该落井下石,清算一下美国的债务,在南北战争中,美利坚欠下了元奇巨额的债务。
再三权衡之后,他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元奇在纽约这场黄金投机中无疑是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而且还小赚了一笔,这不可能瞒得过联邦政府,这个时候再清算债务,不定会彻底反目,况且,有六年的经济萧条期也已经足够了。
缓缓拉开墙上的帷幕,露出悬挂着的世界地图,他的目光在美利坚一扫而过,投向欧洲,普法战争明年就将爆发,这场改变欧洲格局的战争,必然对欧洲的资本市场会造成极大的影响,该未雨绸缪,提前布局了。
这日上午,胡光墉快步走进长乐书屋,进的房间,见的易知足正坐在案桌后翻阅账本,他连忙躬身道:“属下见过大掌柜。”
“雪岩来了。”易知足一边合上账本一边道:“坐,无须拘礼。”待的对方落座,他才缓声道:“雪岩在欧洲呆过两年,可愿再去欧洲呆一年?”
去欧洲?胡光墉眼睛不由的一亮,连忙问道:“有机会?”
易知足点了点头,“以我判断,欧洲明年应该会爆发一场战争——普鲁士对法兰西。”
对于欧洲的局势,胡光墉一直密切关注,他很清楚,金融与政治密不可分,听的这话,他不由的大为惊讶,“短短几年,普鲁士已经接连发动了两场战争,如今又要发动地第三场战争?对手还是法兰西?”
易知足缓声道:“普鲁士要想完成统一,与法兰西难免一战!”
自克里米亚战争之后,法兰西已是名副其实的西欧洲和中欧的霸主,作为后起之秀的普鲁士敢于挑战法兰西?尽管清楚对方有人令人难以置信的精准的预判能力,胡光墉还是有些将信将疑,在他看来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略微沉吟,他才道:“大掌柜确定战争明年爆发?”
易知足点了点头,语气笃定的道:“不出意外,应该就是明年。”顿了顿,他接着道:“元奇一直在积极准备进行西北扩张,等待的就是欧洲爆发大规模战争的机会,不会判断失误。”
听他如此说,胡光墉不再纠结,转而问道:“以大掌柜判断,普鲁士和法兰西,最终谁会赢得战争?”
“普鲁士!”易知足不假思索的道:“普鲁士会通过这场战争完成统一,并且一跃成为欧洲强国,改变欧洲的格局。”
“知道战争的结果,那纯粹就是去欧洲圈钱。”胡光墉笑道:“大掌柜打算抽调多少资金?”
说到资金,易知足沉吟了一下,南北战争元奇又是军火贸易又是棉花贸易,着实是赚得盆满钵满,不过赚得快,花的也快,国内的重工业发展,铁路修建,船舶业,教育经费、股东分红,对倭战争,对倭移民银子象淌水一般往外流。
“普法战争爆发之日,也是西北大举扩张之时。”易知足缓声道:“历来西北打仗打的就是钱粮,虽然经营新疆多年,西北铁路也已开通,但这次是大规模的扩张,海陆并进,需要巨额的军费开销。”
顿了顿,他才接着道:“如此巨额的军费开支,元奇一众股东必然会有不少抱怨甚至是非议,这次去欧洲圈钱的目的主要是为了贴补军费开支。至于资金,元奇能够抽调的资金估摸着也就二千万元左右。”
西北扩张需要多少军费开支?胡光墉没好问,不过既说是大规模扩张而且还是海陆并进,想来至少也要数千万,如果时间拖的长,上亿元甚至是数亿元的开销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二千万的本钱能济什么事?就算能翻倍,也不过赚二千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