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五章 奇迹由我而生

11月的天已经很冷,吐出的气息就是白蒙蒙的,站在高大的大教堂门口,遮挡住身后透进来的阳光的身影在这一刻看上去显得异常高大。

箬莎站在原地没动,她告诉自己即便心中激动也必须保持冷静,四周的人太多了,或者说想看到什么的人太多了,她必须随时提醒自己的身份。

她是亚历山大的妹妹,不是妻子,情人,或是未婚妻。

箬莎有点嫉妒的看了眼旁边的巴伦娣,她就不需要掩饰什么,这个时候她可以毫无顾忌的冲过去扑在亚历山大怀里,或者也可以露出副冷若冰霜的样子,不论她怎么做都不会引起旁人的猜忌。

因为她是亚历山大名正言顺的未婚妻,而他偏偏做了如同背叛她的事,所以任何略显异样的反应都是正常的。

不过巴伦娣却什么都没做,她只是和箬莎一样看着站在门口微微喘息的亚历山大,看到他披风下摆脏兮兮的沾满污泥,就不禁猜想他这一路是怎么赶来的。

“我说过会来罗马见你的,”亚历山大向两个女人走去,他的目光略显恍惚,这样就没有人注意到这话究竟是对谁说的“也许有点晚,可至少赶上了做弥撒。”

说着亚历山大向面前两个女人微微点头,然后从她们中间穿过,又穿过人群,在人们的注视下来到站在祭坛前身穿黑白相间法袍的老罗维雷面前,轻轻跪下。

“我远途跋涉来朝觐最神圣的,我身上旅行的征尘是我施洗的膏油,这膏油可以证明我的忠诚与崇敬。”

听到亚历山大的低声祈祷,原本面无表情的老罗维雷抻着宽大袖子的手指微微一紧。

他知道这是三圣贤远觐圣子时曾经使用过的句子,但是他没想到亚历山大居然会用在这里。

老罗维雷伸手轻轻抚在亚历山大头顶,在低头回应时用只有两个人可以听到的声音低低的说:“你知道自己有多愚蠢吗,你到罗马来想证明什么?”

亚历山大抬头向老罗维雷笑了笑,他知道这不是解释的时间和地方,从老罗维雷见到他并不惊讶的的样子看,应该是已经提前知道他了他的行踪。

那么亚历山大六世也应该已经知道他到了罗马。

亚历山大双手合十微微行礼,然后抖动披风下摆站起身来。

当他再转过身去时,他的眼睛盯在了比利谢利公爵阿方索的脸上。

瞬间,大教堂里又是一阵隐约的抽气声。

这是这刚讨好完未婚妻和老丈人,就要和情人的未婚夫来场说打就打的决斗吗?

很多人眼中露出了兴奋的目光,他们屏住呼吸紧盯着眼前这一幕,似乎生怕稍不留神就错过了什么。

比利谢利公爵阿方索是个年轻人,大多数他这个年龄的人都是很冲动或者说是不顾后果的。

阿方索也同样如此。

当看到亚历山大的时候,虽然不认识可他从旁边人的眼神中就已经猜到这个人是谁,而后夏桑的提醒让他知道了就是这个人劫走了他的未婚妻,甚至还让她怀了孕。

“我们之间好像没什么可说的,”阿方索习惯的摸了下腰带,然后才想起进大教堂之前已经把武器留在了外面“是不是到外面去解决我们之间的问题?”

阿方索话引起一阵低呼,这是真正的挑战了,毫不犹豫,是为了男人的尊严和属于自己的权力的挑战!

人们兴奋了,不过他们的目光却纷纷投向老罗维雷,毕竟在如此庄严的礼拜弥撒上公开决斗,而且是在梵蒂冈,这显然是很失礼甚至已经违反了不知道多少条教规的。

如果老罗维雷认为这有损他的威严,那么他完全可以宣布这种挑战冒犯了教廷而宣布禁止。

老罗维雷一直默默看着亚历山大的背影,注意到人们向他投来的看似询问,其实充满了期盼的眼神,他微微抬起手,然后向下轻轻一挥。

人群中立刻又响起一阵低声惊叹,而巴伦娣的脸色这时候却微微变了。

她想要挪动步子,却意外的发现衣袖被箬莎拽住了。

“你为什么拦我,没看到我父亲同意他们决斗了吗?”巴伦娣焦急低声说“那个比利谢利公爵是个决斗好手,我听说他到了罗马之后经常打猎,亚历山大不是他对手的。”

“可枢机大人已经允许了。”箬莎双眼看着那两个人,不动声色的说“那就让我们看一场精彩的决斗吧,不过我倒是可以理解你现在的心情,毕竟我哥哥是为了其他女人而不是你决斗。”

“上帝,我怎么从没发现你说话这么刻薄。”

巴伦娣有些生气的说,她看到两个男人已经向教堂门口走去,脚下不由自主的跟了上去。

“你说话的确有点刻薄了,虽然我也不喜欢那个阿方索。”

乔安娜说完也跟着人群向外走去,她的脸上挂着比其他人都更加兴致勃勃的神色,毕竟对她来说,这两个人不论谁赢对她都是只有好处的。

箬莎暗暗撇了撇好看的嘴角,她回头看了眼正淡然的应对着面前两个言辞激烈的司铎助手的老罗维雷,然后随着人群向着教堂外走去。

大教堂外的空地上,这时候已经站满了闻讯而来看热闹的人群。

除了参加礼拜弥撒的贵族们,更多的是他们的跟班随从,还有一些听到风声赶来的民众。

事实上当亚历山大刚刚进城就有人发现了他的行踪,只是他的速度太快,而且是在没有进城前就已经打听到要由老罗维雷主持今天的弥撒意识,所以直接赶往大教堂。

不过“蒙蒂纳伯爵到了罗马”的消息,却还是传开了。

亚历山大看着对面在随从帮助下收拾装备的阿方索,向后摆摆手,然后才想起乌利乌这时候应该正在海上。

用顺手的摩尔人不在身边,这让亚历山大觉得有点别扭。

一个剑柄从旁边递过来,亚历山大回头看到了拿着剑身的箬莎,他向后面的保罗·布萨科望去,看到卫队长向他无奈的耸耸肩,亚历山大就笑了笑。

箬莎显然是个很合格的妹妹,这从她到了罗马之后就竭尽全力帮助亚历山大就可以看出来。

看着她亲自为哥哥收拾衣服,检查武器的样子,很多人心里不禁暗暗琢磨,如果这次贡布雷能不因为这趟愚蠢的旅行倒霉,或许以后可以通过结交他的妹妹和这位正在崛起的新贵交好一下。

亚历山大·朱利安特·贡布雷和箬莎·科森察兄妹很富有,这几乎已经是所有人都知道的,更关键的是这对兄妹显然有着能让其他人也富有起来的办法,而这才是让很多人更关注的原因。

“如果你这次能平安无事躲过去,我一定逼着你让我生个孩子,”箬莎在帮亚历山大接下披风时在他身后咬牙切齿的说“这样哪天你蠢死的时候还有个孩子和我作伴。”

“今天晚上我就可以满足你这个要求。”

亚历山大略微回头向后笑了声,随即拔出剑来大步走向似乎想要说几句豪言壮语的比利谢利公爵。

接着狠狠一剑向着阿方索的头上砍去!

阿方索一愣,大感意外!

难道不应该是先把为什么决斗向人们公布吗?

难道不是应该大声吟诵对自己倾慕的美人的赞美诗篇吗?

难道战斗之前相互表示对对方的尊重,可为了维护属于自己的权利不得不冒犯表示遗憾吗?

骑士精神呢,贵族风度呢?

你怎么能一声不吭上来就动手?!

阿方索一边奋力抵抗,一边试图抽空说两句话,可亚历山大显然并没有他这种兴趣。

一剑接着一剑,每一次的劈砍戳刺都是奔着眼前这位比利谢利公爵的要害,当他的剑锋从阿方索的肩头划过带起一串血珠时,阿方索终于忍耐不住大声喊着:“你疯了吗!你以为你是在和谁决斗,我是比利谢利公爵,是你的领主!”

“而我是蒙蒂纳伯爵!”

亚历山大趁着阿方索惊慌的时候用力向上一挑他的剑身,趁着阿方索身子没有站稳,他戴着手套的左拳猛击在阿方索的下巴上。

阿方索的头向上扬起,他看到了大教堂顶上的一排小天使,那些小天使正扑打着肉肉的翅膀,似乎随时都会向他飞来似的。

他还听到了一个熟悉的惊叫声,那是夏桑因为惊恐发出的喊声,不过也只是这一声而已,因为接下来他的下巴又挨了狠狠一下,而且这次不但更疼,甚至阿方索还听到了“嘎巴”的脆裂声音。

这应该是被剑柄砸的,阿方索看到了从他眼前晃过的还带着血渍的剑把配重头的影子。

公爵的身子向后摔出去,他觉得对面那个人离他越来越远,当他倒在地上的时候,恰好听到有个气喘吁吁的声音似乎在很远的地方喊:“住手伯爵,陛下要见你!”

阿方索很想站起来揪着那个报信的家伙衣领大声问他:为什么才来!难道非要让我挨完这顿打才开口?

可他已经没了这个力气,倒在地上的阿方索嘴里不停的往外吐着血水。

在夏桑惊慌的不住大叫中,阿方索不住的咳嗽,在把一颗断裂的牙齿吐出来之后,俩眼一翻,昏了过去。

夏桑歇斯底里的大叫着,她站起来不顾一切的试图扑向亚历山大,却被旁边的人拦住。

“把他抓起来!他谋杀了比利谢利公爵!”夏桑对身边的人不住喊着,当看到没有人回应时,就大声喊起来“来人,来人!”

阿方索的侍从们这时候已经挤到公爵旁边,他们手忙脚乱为公爵查看伤势,听到夏桑的叫喊有几个人站起来伸手去摸武器,可立刻,随着一阵兵器出鞘声,以保罗·布萨科为首的猎卫兵已经纷纷拔出马刀,有些干脆拔出了火枪,一时间刀枪耀眼,齐齐对准了阿方索的侍从们。

亚历山大不着痕迹的向后退了两步,站到了猎卫兵稍后的地方。

他记得这位公爵手下还是有几个胆大包天的人物的,这些人甚至曾经袭击过凯撒,这可不是逞英雄的时候,为了安全还是小心些为好。

“把他抓起来,他试图谋杀公爵!”夏桑依旧喊着,她并不畏惧眼前这些士兵,她听说过他们大多是阿格里人,也就是说他们是那不勒斯人,她不相信这些泥腿子敢把武器对着她这个前那不勒斯国王的女儿。

“这是场荣誉之战,”人群中忽然有人喊起来“没有谋杀,只有决斗!”

“没有谋杀,只有决斗!”

“对,是公平的决斗!”

越来越多的人跟着喊起来,他们当中大多是年轻人,还有些是年轻女人,而有意思的是,即便他们这么喊,他们身边的那些年长者也并没有出声阻止,而是只默默的观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