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战后

“对,这个时候,”亚历山大点点头“我答应了巴伦娣和箬莎要去看她们,所以我必须遵守诺言。”

“我的上帝,你是个疯子!”凯撒终于忍耐不住的站起来,他不顾刚刚进门满脸错愕的卡德隆的劝阻,在地上不住的来回走着“我居然让这么个疯子打败了,这简直就是上帝对我放弃圣职的最大惩罚和嘲笑。”

“放心,上帝不会嘲笑你,不过如果你不肯好好躺下来养伤,如果因为这个把命送了,也许就会真的有很多人要嘲笑你了。”

亚历山大不理依旧气呼呼的走来走去的凯撒,而是把目光投向站在旁边有点不知所措卡德隆。

“我要你跟我一起去罗马。”

“为什么,他是我的侍从,你无权随便指使他。”凯撒不满抗议着。

“对不起大人,现在这里我说了算。”亚历山大摆摆手示意有些茫然的卡德隆跟着一起走出屋子。

“大人,您知道我必须跟在凯撒的身边,这是我的职责。”卡德隆站在亚历山大面前不安的说,同时他有些疑惑的暗暗看向亚历山大,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这位伯爵一定要他跟着。

望着面前这张年轻又很漂亮的脸,亚历山大忽然琢磨,如果再有一次机会让卡德隆与卢克雷齐娅见面,两个人会不会依旧发生一段暧昧恋情。

不过这样的猜测显然还无意义,现在的卢克雷齐娅固然已经不是原来的样子,这个卡德隆也不再是那个教皇身边的得宠跟班。

“你准备一下,也许诺梅洛很快就会赶回来了。”

亚历山大估计着当听说在里窝那发生战斗之后,不论是亚历山大六世还是诺梅洛都一定会很意外,那么因为担心凯撒的安危,诺梅洛肯定会尽快回来。

看着始终一脸茫然离开的卡德隆,亚历山大抬头看看阴沉的天色,在略微沉吟后看向站在旁边的布萨科。

“他现在在干什么?”

虽然没有说名字,但是布萨科却已经知道亚历山大问的是谁,他的脸上微微一颤,似是要说别的,可最终还是低声说:“在念圣经。”

看到亚历山大询问的眼神,布萨科解释着:“他请随军牧师给他讲了一段圣经,然后自己整夜都在背诵。”

“是吗,”亚历山大轻声自语,摆了摆手“我们去看看他。”

布萨科有点激动的点点头,一整夜他都在亚历山大下这个命令,可是现在他又多少有点不安了。

“你和卡罗关系很好,”亚历山大说“之前就是他推荐你做猎卫兵的队长。”

“是的大人,不过我知道我不该给他求情。”

“不该吗?”亚历山大反问一句不再说什么,在布萨科带领下,他穿过一条小巷来到一间房子前。

门口有个卫兵,看到亚历山大卫兵稍一鞠躬。

亚历山大注意到这个卫兵并不是阿格里人,而是之前在比萨招募的那些水手兵,那些人当中除了其中一些继续回去当他们的船夫之外,大多数人决定留下来。

亚历山大知道这应该是奥孚莱依安排的,很显然让阿格里人看守卡罗并不合适。

“人被试探,不可说:“我是被神试探”,因为神不能被恶试探,他也不试探人。”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屋子里传出来“各人被试探,是……是被自己的私欲牵引、诱惑,所以,所以……”

房子里的声音停顿下来,似乎忘记了接下来的句子。

“所以私欲既怀了胎,就生出罪来,罪既长成,就生出死来。”亚历山大在门外低声应和着,听到里面似乎碰倒了什么东西的声音,他向旁边的布萨科挥了挥手。

保罗·布萨科似乎有点犹豫,不过看到亚历山大的眼神,他还是示意门口的卫兵和其他的猎卫兵一起跟着他向远处退去。

亚历山大打开房门,略显阴暗的光线让他不由微微眯起眼睛。

一个模糊的身影站在屋子里,那个人站的很直,眼睛在暗中闪着光。

“你在背雅各书?”亚历山大走进房间,在稍微适应之后找了把椅子坐下“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背这一段?”

“这是使徒在劝诫世人看清自己的私心和欲望,”卡罗闷闷的说“我现在知道了,一切都是因为我自己的私心,我为了自己的私欲和嫉妒挑起了一场战争,害死了太多的人。”

“是呀,为了自己的私欲挑起战争,”亚历山大略显感慨的点点头“那么你认为自己已经忏悔了吗,或者是忏悔之后已经得到了宽恕?”

“不,”卡罗用力摇头“我不该得到宽恕,而且也不能被宽恕。”

亚历山大暗暗叹口气,卡罗的话也正是他要说的。

可以忏悔,却无法宽恕。

“卡罗,你是个好兵,”亚历山大站起来“继续祈祷吧,也许上帝会给予你一个公平的结果。”

说完,亚历山大转身走出了屋子。

头顶上的铅云黑乎乎,亚历山大抬起头看着似乎要完全压下来的云层,深深的吸口气。

一股冷冷的寒风灌进喉咙,亚历山大打了个哆嗦。

明天,会是个好天气吧。

10月27日,是个阴雨天。

头顶上的天空是铅灰色的,云层看上去很低,好像沉重得随时都会掉下来。

一阵阵风吹来,夹杂着湿乎乎的气息,有股渗到骨头里的冷意。

亚历山大小心的迈着步子,他脚上的靴子染上了一层暗紫色的污渍,那是由泥水和血渍混合而成的颜色。

向前有个躺在泥地里的人,亚历山大试图躲开他向旁边迈了一步,靴子就陷进了一个浅坑,泥水顺着并不高靴筒灌进来,冰冷冷黏糊糊的。

旁边的猎卫兵要搀扶他,被亚历山大摆手阻止。

他小心的收回脚,站在那个人的面前。

这是个教皇军士兵,他的身子向上仰躺着,脸色死灰,一双没有闭上的眼睛也是灰色的,看上去就好像离开水面干枯的鱼眼。

这个人已经在这里躺了一天一夜,头天晚上因为下雨而在开阔地上泛滥起来的泥潭淹没了他,现在他全身都被泥水包裹,就像是刚刚从墓坑里爬出来似的。

看到深一脚浅一脚走来的奥孚莱依和马基雅弗利,亚历山大向他们望去:“给我带来什么消息了?”

“大人,最后的结果出来了。”奥孚莱依抬手晃了晃手里的一张皱巴巴的纸“这场战斗我们总共伤亡133人,其中战死41个,轻重伤92个,其中重伤20人,现在看死亡人数不会这么少。”

“是呀,不会这么少。”亚历山大感到心情有点沉重,除了当场战死的之外,那些负伤的人当中,将会有很多也会送掉性命,甚至最后会发现因伤死掉的,也许会比直接阵亡的更多。

同时他又有些暗暗欣慰,一场战斗之后伤亡人数已经到了总兵力的十五分之一,而其中很大一部分还是来自兵力并不大的南翼,但是即便这样他的军队却没有崩溃。

亚历山大知道在如今这个时代这样的战果意味着什么。

他已经拥有了一支可以和强敌抗衡的力量。

“奥孚莱依,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的战斗吗?”亚历山大忽然问。

“当然大人,那是我们去桑尼罗山的路上。”奥孚莱依点点头,脸上不禁露出一丝感慨。

当时的亚历山大是那么弱小,以至在为波吉亚夺取罗马的统治出了大力之后,却被凯撒轻轻一句话就不得不如放逐般离开罗马,那时候的阿格里人大多数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只是单纯的不愿意离开那座繁华的大城市到冰天雪地里去受罪。

而现在,奥孚莱依向开阔地上看了看,在里窝那的城外,他们彻底击败了凯撒的教皇军!

“当时我曾经对你们说过,我会照顾所有受伤的人,而且我也的确这么做了。”亚历山大向奥孚莱依吩咐着“现在我还是会这么承诺你们,我不会舍弃任何一个为我服务向我效忠的人,这是每个做到这些的人都应该得到的,你知道该怎么办。”

“是的大人,我们的人都正被安置在里窝那,而且我也已经派人给比萨送信,相信今天晚上他们就可以派人过来照顾我们的人。”

作为行军队长,奥孚莱依很清楚亚历山大关注的是什么,他小心的把自己之前的安排报告给亚历山大,然后他看了看旁边的马基雅弗利。

“我们的战果也出来了,”马基雅弗利向亚历山大微微鞠躬,他原本并不需要这么做,但是当说这句话时,佛罗伦萨人却本能的想要用这么个姿势表示某种发自内心的感触“我们总共发现了155具教皇军的尸体,不过这些并还不都是在战场上发现的,有些在更远的地方,在这片开阔地上其实只有40多个人。”

亚历山大点点头,他刚才已经发现了这个现象,现在再听马基雅弗利一说就更是印证了心里的想法。

“外交官,你认为为什么在战场上的敌人尸体会更少呢?”亚历山大有趣的看着马基雅弗利。

“我想是因为战斗意志,”佛罗伦萨人考虑着该怎么回答更贴切,他知道伯爵是在考他,或者说是在观察他是否有用,这让马基雅弗利心里有点激动,他告诉自己必须给出能让伯爵满意的回答,这对他自己和佛罗伦萨都很重要“当我们的军队出现在他们的侧翼时,我记得看到的印象最深的不是敌人如何抵抗,而是他们的军队瞬间就变得环慌乱了,甚至我还记得当有几个士兵倒下去之后引起的一场小混乱,很多教皇军甚至连抵抗的念头都没有就开始撤退。”

亚历山大微微点头,他知道马基雅弗利一直是在仔细观察他的军队的,这除了因为他作为蒙蒂纳伯爵同时控制了比萨,以至对佛罗伦萨造成了巨大威胁之外,这个未来的巨著作家还对军事有着非同寻常的兴趣,而且如果一切没有变化,在不久后的某个时候他会成为佛罗伦萨的军事统帅,然后组建属于他的第一支也是唯一一支民军军队。

只是想到这支军队的战绩,亚历山大就不由暗暗摇头了。

“几乎对雇主毫无忠诚可言的佣兵不但纪律涣散,更重要的是在战场上永远不能指望他们。”马基雅弗利看看远处“我们是一直沿着他们撤退的方向清点数目的,在快到开阔地外的那片矮丘上发现的伤亡人数最多,大概是他们的人都试图想要抢在前面越过那片矮丘,所以造成了更多的损失。”

马基雅弗利说着低头看了看手里统计出来的数字,有点兴奋的说:“大人,我们俘虏了110个人,其中有几个是军官,还有就是我们缴获了他们的2面分队旗。”

当说出这最后的战果时,马基雅弗利露出了一丝骄傲,尽管他知道这并非是他的军队,而且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支军队越强大对佛罗伦萨的威胁也越大,可他还是不由得感到为之自豪。

缴获军旗,这对一支军队来说是至高的荣誉,即便只是一面分队旗,这也已经足以能让人为之骄傲了。

“缴获了军旗?”亚历山大倒是有点意外,他自然知道军旗对一支军队意味着什么,想想有些军队在面临被彻底歼灭之前宁可亲手焚烧掉军旗,也不愿意让这代表着荣誉的旗帜落在敌人手里,亚历山大就理解了为什么马基雅弗利会显得那么激动。

“这是不是说凯撒的军队里有两支已经可以从他的序列中除名了?”

“至少从今以后不会再有这两个分队的名字了。”马基雅弗利点点头。

“哦,”亚历山大笑了笑,尽管知道这看上去是个很大的容易,而且只要他的军队存在一天,这两面军旗都将会成为缴获者的部队为之骄傲的证明,可对亚历山大来说他并不很在意这个收获。

教皇军是雇佣军,这就注定了他们不可能愿意为了荣誉而付出更大代价,如果换成是瑞士人也许这两面军旗还有些意义,可这些雇佣军就没有什么价值了。

他们完全可以重新换面旗帜,换个名头接着干他们的老本行,只是这些人想要继续留在凯撒手下混饭吃就不太可能了。

“收集所有能使用的东西,”亚历山大吩咐着,其实不用他下这个命令,只要看看开阔地上到处走来走去的人影,就知道那些士兵在干什么“除了士兵们应得的那份,所有东西都要登记记录,然后我们离开里窝那。”

看到身边两个人露出诧异神色,亚历山大向着南方的远处看了眼。

“我想那个诺梅洛很快就要回来了,我想先让他着急一下比较好。”

亚历山大说完转身踩着泥泞的地面向里窝那城的方向走去,在那里他还有位客人需要安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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