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白

他若有所思,窒了窒,牵起嘴角笑,“听你这话音,倒像是瞧上了孤。”

湘宝一怔,被殿下湛然的笑容迷了迷眼睛,她还在懵然里,他已挥退众人,径自往坤宁宫东暖阁走去。

他们是同路,因为皇后召见了湘宝,她便悻悻地跟在他身后,小步小步地尾随着。

殿下的步子迈得不算大,她却要跨出一大步才能跟上他的节奏,他头顶束发的玉冠在光线里起伏着温润的光泽,有时候她真的觉得殿下是天生便具有这样矜贵宜人的气质,那时候他即便是穿着小太监的衣服,也一点儿掩盖不了通身的风华。

人和人,果真是比不得,即便同是皇子龙孙的大皇子也及不上。

湘宝怅然地想,这样的男儿郎,该是多少姑娘梦中心仪的模样啊,就算是自己如此不堪的身份,某一个瞬间也会生出零星幻想……

至于殿下身上那点毛病,她想也不打紧罢,那些世间互相爱慕着对方的男男女女,爱的是这个人,必然连对方所有的缺点也一齐包容的,就像她的父母亲,他们深爱着彼此,父亲身为侯爷,然而只有母亲一个妻子,半个通房妾室也不见。

女子都是在三从四德的教养下长大,湘宝家里早年出了事,所以她这方面有欠缺,内心极是向往父母亲那种对对方一往情深没有第三个人介入的感情,满心期盼来日存够钱平安出了宫,自己也能如愿,然后寻个爱自己一生一世的好郎君。

太子略放缓了速度等待她,见她出着神,便道:“你方才怎么问及孤的婚事。”

“啊,这个么——”湘宝摸摸鼻子,索性也不打谎了,就把自己的小九九都告诉他知道,末了说:“只要这几年殿下不把湘宝赶出您身边,湘宝真的什么事都愿意为你去做的……”

她极力地表着忠心,甚至拍拍胸脯,“奴才确实是好奇殿下您喜欢什么样的姑娘,不管是太子妃,亦或者那些良娣良媛,奴才一定帮您盯住她们,不叫她们成天吵吵嚷嚷的,一有什么风吹草动第一时间便来汇报您!”

小酒子作为贴身近侍便跟在几步开外,他什么都听在耳里,有种自己将饭碗不保的错觉,自己竟然会以为她呆傻?瞧瞧这积极表现的样子,口齿伶俐,就是也不知道她说的真的假的,别不是大皇子教好的套路,来蒙人的罢?

“太子妃,良娣良媛…们,‘们’?”太子缓慢地重复着,尾音微微扬起。

他动了动眉毛,“孤何时说过要这些人,都是你凭空臆想编出来的。”

湘宝义正言辞,“您这话说的?奴才怎么敢乱讲,这都是按着旧例子,小人的猜测呀……”她有些说不下去了,莫非其实殿下没打算一下子娶这么些媳妇?又一想,也是,到时候光看不能吃,这不给自己找罪受么。

“原来没有这样多。”她弱弱地道,复又自言自语起来,“……看来我到时候只要尽心去伺候好咱们太子妃了。”

太子在台阶下顿住步子,扬手止住殿外将要向内传话的太监。

他对女人没有太大的需求,也从不认真去设想,倒是她,竟比自己还上心。

“孤娶妻,你是孤的人,为何要琢磨着去伺候旁人?”太子沉下脸,莫名不悦。他娶不娶亲也罢,她无端给设想出了五六十个人,可见她对他——

他一甩袖,霍霍作响,为自己心中突然涌出的想法感到惊异。

“太子殿下?”

湘宝见状一个眼疾手快就牵住了他的衣角,害怕殿下在这种情况下愤然一般离去,自己是不是又说错话了?

被她轻轻扯住,他果真不动了。

湘宝松了口气,发白的指尖悄悄离开他的袖襕,心头紧张地跳了跳,闷声道:“湘宝是您身边的人,可来日的太子妃与殿下等同一体,奴才想长久留下来,自然要认真做打算。”

她常有掏心窝子的时候,糯糯着设想说:“只要安稳过了这几年,等到十八九岁,奴才就能够申请放出宫了!到那时候仗着手里有点钱,我可以买块儿地,再招个上门相公,这辈子就足啦。”

她说这些时,特为隐去了自己要找父母兄弟的部分,而且讲这些话是有自己的小心机的。

其实她总觉得太子已经获悉她在为大皇子做事,但目下自己愿意主动把未来计划吐露,就会显得她人实在,不是那样喜欢惊心动魄成日给人做卧底细作的人,殿下他就不会再憋着老想把自己发落出去,或是有别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