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则,他们哪会活到现在。
“弟兄们别怕,他们没多少弓手,咱们一拥而上,他们奈何不得咱们,跟我冲啊!”
“杀啊!”
“杀!”
眼看这些暴徒即将发起冲杀,赵庶神色不变,不紧不慢的将食指弯曲,放在口中吹了声响哨。
黑暗中,一道接一道的哨声响起,足足响了九次。
吕府周围的民舍房屋亮起了灯火,一盏、两盏、三盏……
到最后,数以百计。
“阿爹,你要去哪儿?”
某处屋子里,醒来的孩童茫然看着换上衣衫的父亲,怔怔问道。
相貌老实巴交的男人未答,以最快的速度穿好鞋袜。
“深更半夜的,你又发哪门子疯,明天还耕不耕地了!”床榻上,身材丰满的妇人大声骂着。
男人只当没有听见,推门而出,从外边的院子里,翻出一把虎头刀,走出了家门。
他两年前来到长安,被安排在了这里,过起了躬耕种地的闲散生活。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上面会选中自己,本以为这辈子就这样平平散散的过完一生。谁曾想,会在今天夜里,听到那一声令他魂牵梦萦的哨音。
那一刻,骨子里的热血又重燃起来。
当年从吕布决定以关中为基础的时候,戏策就已经开始布局,而这名汉子,就是其中的一枚棋子。
汉子提刀走上街头的刹那,街道上已是人头耸动,足有四五百人,手里提着各式各样的兵器,走在一起,气势汹汹。
他们所要去的地方,都是同一个方向。他们之中,有耕田的农夫、有锻造的铁匠、有下力的杂工,还有一些跑腿的酒保……总之,千奇百种。
看似平日里毫无交集的人们,望见彼此之后,有过短暂的惊诧,继而恍然。
他们今晚的任务,都是一样。
今夜过后,他们依旧不会有太多的交集,只有当主公府邸遇难时,他们才会重聚在一起,成为并肩作战的兄弟。
当他们杀进吕府之后,那帮之前的暴徒可就遭了大难。
正所谓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是这些潜伏两三年都没开过荤的将士。
如今机会摆在眼前,自然要狠狠发泄一通。
他们都是被挑选出来的战士,其战斗力可想而知。
战斗一触即发,两股人马相遇的瞬间,在吕府的庭院中爆发开来。
刀光剑影,往来厮杀。
仅仅半个时辰,鲜血流淌一地。
最终,那些暴徒在付出过半伤亡之后,被彻底打没了脾气,纷纷丢弃手中兵器,跪地乞求活命。
然则,他们有这机会吗?
答案是否定的。
赵庶下令,尽数杀之。
寅时三刻,兴许是靠近皇宫的缘故,城南街道上一如既往的冷清。
曹性带着兵马回到了南边城下,来时散去的将士也已经集合完毕,除了有三四十人轻伤以外,其他人皆是完好无损。
曹性骑马走在前头,神情看起来颇为疲惫,呵欠连连:“总算是清理完成,回去可以安心睡个好觉了。”
马忠翻看‘生死簿’上的名字,再次确定了没有可划之人,才将它小心翼翼的收回怀中。
深吸口气,似乎都能闻到弥漫四散的浓烈血腥。
见到曹性骑马而来,南边城楼上的守将快步跑下城去。
“潘将军,您这是要出城吗?”
他见曹性身上血迹斑驳,还以为是完成了老师的大计,遂好奇的打听起来。
啪!
曹性抬手猛地赏了他一个大嘴巴子,抽得此人是七荤八素找不着北,随后嚣张说道:“快去打开城门,老子要回去向袁将军领功了!”
守城将领显然被这一巴掌给打懵了,心中怨恨的同时,却也不敢当场翻脸,只能委屈的命人打开了城门。
长安城内,从事中郎严礼的府宅。
十几名官差强行闯进了府内,四处搜寻。
听得外边响动,已经睡下的严礼穿着素袍出来,饶是平日里教养很好的他,此刻也不禁面有怒容,质问这些个胆大包天的差吏:“深更半夜擅闯当朝要臣的府邸,尔等意欲何为!”
面对严礼的怒斥,领头的差官有恃无恐,面向皇宫方向虚拱拳头,有些自大洋洋的说着:“奉天子圣诏,肃清吕布党羽。”
随后,他面色一变,手指严礼,口中低喝:“给我拿下!”
身后几名士卒立马上前,准备押解严礼。
“不劳你们动手,我自个儿会走。”严礼此时已然明白过来,这些差吏敢如此胆大,想来在其幕后之人,肯定来头不小。
妹夫,还是太年轻了。
严礼摇头往外走去,朝野上的党争,从来都是暗流涌动,一旦摊牌,必有一方会就此消失抹去。
如今看来,输的是吕布一方。
不止严府,其他诸如招贤馆、或是被吕布举荐任用的官员全都遭到袭击,以结党营私的罪名,统统逮捕。
官差们刚刚押解着严礼出府,此时,街道上传来踏踏、踏踏的马蹄声,一支数十人的骑军拦下了他们行进的道路。
“你们是何人?”
领头官差心中为之一沉,大声询问起来,据他所知的行动小组中,今夜并没有骑军参与。
李封同曹性分别之后,就将手下五百骑分作十支小队,去往城中各处清缴。如今叫他撞见了严府外的这些官差,抓的还是温侯的大舅子,其下场只能是替他们默哀了。
“杀!”
李封拔刀在手,口中发号施令,简短果决,不带丝毫犹豫。
不待这些官差反应过来,数十匹战马便已经冲撞过来,马背上的那群将士如似虎狼一般,冲上前来,扑咬撕碎着他们的身体。
反观这些官府的差吏,也就平日里欺压百姓、抓抓小盗贼还凑合,哪会是这些经过烽火硝烟磨砺的悍卒对手,更何况他们还骑着高头大马,在条件上占尽了上风。
不出一炷香的功夫,这里的官差尽皆殒命,无一活口。几十具尸体躺在地上,无人为其收尸。
李封没同严礼道明身份,只是让他回府之后,不要再出府门。
曹性这边,零零散散已经清完十几处府邸,每过一处,必定大肆屠戮,不论男女老幼,不留一个活口。
期间遭到的反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于他们而言,无所谓无辜不无辜,站在将军对面的人,都得死。
这些大户人家,连同下人在内,少则上百,多则将近千人。
一路杀来,手都有些麻木了。
来到下一处府宅,骑在马背上的曹性抬头瞅了瞅,问向身旁马忠:“司马府,有没有这家?”
庭院内的两父子,心中咚咚狂跳。
府旁右边不远便是祢吉的尚书府,刚才的杀戮声虽然不大,但他父子二人却是听得一清二楚,分明是从祢府那边传过来的。
此刻听得外边的那声问询,父子二人更是将心眼儿提到了嗓子。
甚至已经做好准备,拼死一搏。
马忠摊开手里的‘生死簿’一看,只见司马防的名字上画了个显眼的红圈,向曹性微微摇头。
“走,下一家。”
曹性将目光从司马府的匾额上收回,催马往前,今晚还有得忙呢!
听得外边动静小了下去,司马府中的父子俩重重舒了口长气,攥紧的拳头也渐渐舒张开来。
差一点,就是灭门之祸。
“伯达,明天你就带着母亲、弟弟和族人们回到河内去,读书也好,种地也罢,再也不要来长安了。”
来长安这么久,司马防从没像今天这般无力过,那是一种切切实实的‘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长安这盘棋太过凶险,既然做不了执棋人,那就只能尽早逃离这块是非之地。
起初还以为黄琬等人胜券在握,如今看来,简直大错特错。
没想到吕布这个后生,居然更加的心狠手辣。
就算曹性等人没有点名身份,司马防这类的老狐狸,也已经猜出了他们是吕布麾下的将领。
只是‘各人自扫门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即便知道,也没人敢在这个时候出门报信,唯恐惹祸上身。
长安城南,甘泉宫。
灯火亮堂的宫殿内,蓦然响起了一阵急呼,床榻上的天子抓舞起双手,额上渗出细密汗珠,惨白脸色的惊恐喊着:“快来人啊,救朕!救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