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
清河已经不敢往深入思考。
天色渐晚,镜子夫人欲留她过夜,清河突然烟瘾犯了起来,浑身难受得像是抓肝挠肺一样,趁机从天海家告辞。
正出门,忽见从天海家后门方向开来一辆时髦的汽车,清河赶忙避让过去。
可就在她躲避的瞬间,视线的余光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正是许久不见的瑞人。
一日,清河去银座买东西,拿着要买好的东西正要回艺馆,却在不远处见到了昏睡在街头的瑞人。
一身和服的瑞人在满是身着西装和洋装的人群中显得异常惹眼,清河忙把他带回了艺馆。
帮他换衣物,发现他身上布满各色伤痕,有痊愈的,也有裂开泛着血色的。
瑞人昏睡了一整个白天,到了晚上,迷迷糊糊地醒过来,正好对上清河的脸,似是被吓了一跳,好一阵没反应过来:“绘理?”
清河没问他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把饭菜推过去给他。
瑞人吃完,因为受不了她房里一屋子的烟味,跌跌撞撞地爬起来,扶着门慢悠悠地出去了。
清河在屋内听见瑞人被人堵住,一个女孩子问他怎么老是不来,瑞人轻笑着说:“想我了么?改天就来。”
瑞人身似浮萍,又飘忽不定,所以他说的话,清河多数时候都是只听一半。
瑞人果然不出清河所料,到了十月依旧没有来过艺馆。
十月中旬,一个有着西洋人轮廓的男人进了艺馆,向清河讨要一枚首饰。
清河想了许久才想起那时刚和瑞人结识时瑞人送给她的,清河问清了男人的身份,确认他是野宫家的人后才将那枚首饰还了回去。
男人道谢。
清河思睹物思人,想起瑞人继承家业,便问:“老爷的伤好些了吗?”
男人猛地一僵,半晌才缓过来,只说:“多谢小姐肯归还。”说完就离开了。
大正八年6,夜斗离开的第六年。
她还是没有找到夜斗,她已经想不起夜斗的脸。
元月初,刚过完新年,一日清晨,一件事席卷了整个东京。
——野宫家的新家主,投河自杀了!
尸体被打捞起来时,尸体面目浮肿无法辨认,警察在尸体身上找到一枚首饰,又在河边发现一封遗书,这才确认了身份。
瑞人一生追求至美,奈何死的时候物是人非。。
她想,真好,你终于解脱了。
可是眼泪毫无防备地掉下来。
下半年,瑞人死后,野宫家分崩离析,家宅一夜之间烧为灰烬。
清河终于决定戒烟。
她离开艺馆,找了一份不起眼的工作,开始学着用双手养活自己。
一日,人声沸杂,清河正忙得头昏脑涨,忽的听到有人喊她:“……阿止?”
清河转过身去,便见穿着一袭黑色和服的夜斗。
清河微微笑道:“别来无恙,夜斗。”
她与瑞人相识三年,与夜斗分开六年,有些事终究在瑞人死后才懂得。
把想要活下去的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那既是放任自己的自私,也是对别人的伤害。
人得为自己活着。
她早在不知不觉间,再也感受不到与夜斗分离时的寂寞和恐慌。
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
清河在恍惚中莫名想起了旧事。
从前的事迹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自己,她过去多么荒诞、无药可救。
所以当她看到相似情况的祈织时,选择了漠视。
可能祈织酷似过去的自己,厌恶祈织,其实是厌恶自己。
——1608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