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筹谋,大将军府众人随即离开大堂,而后齐齐跟着袁绍身后,去往袁绍的宅邸,他们有需许多问题要问。
到了袁绍府邸,不少不明袁绍图谋者,纷纷出言问询袁绍为什么一定要将事情往最坏地步的原因。毕竟,就算伏泉真的掌权,刘崇顺势登基,他们支持的何进和刘辩失败,但也不会让他们损失什么,大不了安稳几年,再行图谋,难道朝廷还能不需要他们这些人去做官吗?
袁绍对此也并未掩饰,而是十分忌惮道:“伏泉进京,谁人可制?其素来与党人有隙,其若掌权,吾等必为朝中小官,中枢无吾等置身之地,唯有先发制人,方可延续解除党锢以来,党人于朝中之势也!”
这话,如同醍醐灌顶一般,立马也是让那些没想清楚的党人明白,的确,以伏泉素来不和党人深交的心情来看,倘若真的让刘崇顺利即位,伏泉因此掌握中枢,他们这些自从党锢以来,靠着和何进联合而逐步掌控朝堂的党人,明显会因此失势。
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更何况是他们这些从一开始就没支持过刘崇,只支持的刘辩的党人,换做他们是刘崇,就是刘崇再小,也自然明白该怎么行事。很明显,他们这些没有在刘崇即位前支持他们的人,肯定会在之后被打入冷宫,甚至极有可能,新上任的小皇帝又听信其他宦官言论,再来一次党锢,这是他们完全不愿意看到的。
当下,众人全部高赞袁绍英明,同时又是一阵怒斥,喝骂阉宦当斩,伏氏、宋氏无道,不足执掌朝政,恭祝大将军清扫君侧,还大汉一个政治清明云云。
望着面前这些没有真正看明白自己图谋的人,袁绍心中冷笑,他们以为仅仅是让清扫完宦官,就是他的目的了吗?
很明显,不可能,他袁绍的目的,绝不仅仅于此。
“党锢”害的他岳父家族败亡,害的他大好年华,只能在家中以尽孝避难,如果仅仅是扫灭阉宦,那怎么能够消除他的心头之恨?
毕竟,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刘汉的皇帝,冤有头债有主,宦官只是他的利息,而刘汉的天下,才是他要讨回的血债。
否则,他袁绍又何必隐忍这么久,囤积了这么多势力,只需要待风头过了,靠着汝南袁氏如今天下第一门阀的实力,就算他是党人,难道朝廷真的会不给他官做?
袁绍这么隐忍,还不是要为了那党人领袖,天下楷模的身份名头,而要这身份名头的用处,自然是为了在合适的机会下,成为他崛起的利器。毕竟,一旦天下出现危局,他这个名头不管到哪里,只要有一方势力,肯定是势如破竹,无往不利,英才贤士尽皆来归,从者如云,这才是他很早就布局的原因。
经过两次“党锢之祸”的竭力打压,袁绍深知世家大族和大汉皇室早已离心,只是大汉士族以儒学传家和养望,直接对抗皇权,在“忠孝义”这关在其意识形态上过不去,所以依托皇权的宦官集团才能每每能占据上风,否则,一旦所有士族齐心,还会有刘汉皇室什么事情?
所以,袁绍需要创造一个机会,创造一个让皇权无处依靠,只能靠他们士族的机会,而这次外兵入京,就是一个彻底扫灭宦官集团的机会。当然,不只是宦官,同样依托于皇室的外戚集团,也在他的计划之内,他要将早外戚集团和宦官集团这两根支柱支撑下的汉室皇权,彻底埋葬。
夜幕深深,大将军府的信使刚刚拿着何进的令信出京,在雒阳郊野,不其侯府的家仆已经点燃了三盏伏泉制作的飞天灯笼,让它们升天。
而随着这三盏灯笼升天,很快,从司隶地区向西的弘农郡、京兆伊、左冯翊、右扶风等地,都相继有人点燃三盏飞天的灯笼,一时间好不热闹。
远在凉州汉阳郡东边陇关驻扎的一支军队,很快便注意到了东方的异动,连忙通知早就带兵在此的刺史伏泉。而伏泉看到那些灯笼,当下也是毫不犹豫,命令早就准备好的马步两万兵入京,不过,出师当然得有名,伏泉虽不知道雒阳方面为自己求得什么名义,但为了保险起见,打出得是奉皇后旨意,入京护驾的名义。
封赏伏泉的旨意一经传出,当即便令雒阳城内哗然,不说伏泉将被封骠骑将军,在某种程度上而言已经可以和大将军何进平起平坐了,就是另外给他的凉州牧一职,也是大汉如今自交州牧刘焉,豫州牧黄琬,幽州牧刘虞之后第四个大汉的州牧任命,不得不说其受陛下宠信,同样也让不少人因此而坐立不安。
大将军府内,随着旨意由快马传出京师,何进在府内也知道情况,连忙召集来麾下心腹,如袁绍等人议事。
“诸位,陛下所为,情势危急,当何如?”等到众人聚集,何进也不绕弯子,直接问话道,话语里,明显焦急不已。
此刻的何进,心里已经乱了分寸,实在是他不敢想象伏泉带兵入京,和他平起平坐后,他如何去帮自己外甥争皇位。
本来,按照他们想法,伏泉在外也好,就算皇帝不愿意按照他们意愿行事,但他们只要让伏泉在外,到时候一旦皇帝驾崩,便可以动用大将军的权利,带着南北军逼宫,那时废太子,立史侯,根本不会是难事。
毕竟,雒阳之中,只有那掌兵不久的蹇硕,会给他们造成麻烦,但也没什么,因为西园八千精锐,早被他们分化瓦解了不少,甚至一些人都成为了蹇硕的心腹,就这样的一个手段不高的阉宦之辈,如何能是他们的对手?
然而,如果伏泉带兵入京,那么一切变数就大了,就算他刚刚担任骠骑将军一职,在京师总管的兵马没何进这个大将军多,但谁敢小巧伏泉这个屡立战功的少年名将,而且,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皇帝此举是为了保证皇太子刘崇安稳即位,以伏氏和宋氏的关系,绝对不会让刘崇即位出现什么闪失的。
却说何进话落,堂下大将军府众属吏皆面面相觑,而后统一望向在何进身旁一人,那人正是如今的党人领袖,“天下楷模”袁绍袁本初。他虽然在职位上,只是大将军府的一介掾吏,但是对于大将军府的大多数党人士人而言,某种程度,袁绍比何进更值得他们效忠。
感受到众人目光,袁绍随即起身,向何进行礼道:“启禀大将军,此时局势,当行险也!”
何进连忙问道:“如何行之?”
“复窦公、陈公前事,尽起南北诸军,入宫以清君侧之名,尽灭陛下宫闱之恶人,并废太子,立史侯!”
这话一出,满堂中人皆露异色,实在是袁绍提出这谋划太早了,他们一直想这么做,但明显不该是这个时候去做。袁绍话里,所谓窦公、陈公者,自然指的是窦武和陈,而蕃宫闱之恶人,自然是阉宦无疑。
虽然他们大多数人都恨宦官久矣,但都没想过这时候就起兵,实在是太早了,现在皇帝刘宏还没彻底驾崩,如果被他察觉,那形势可就不妙,没人会低估这位登基以来,就一直重用宦官坚决实行先帝桓帝留下的来的“党锢”政策的皇帝的手段。
而且,退一万步来说,就算皇帝和宦官事先没发现,可等到他们起兵,若是一开始就能攻入宫门那还好,可如果攻不进宫门,等到皇帝和宦官反应过来,他们的下场就只能和当时的窦武、陈蕃一样,因为出兵名义被揭穿,兵卒服从大汉皇帝和宦官之命,彻底倒戈,最终事败,族毁身死。
“本初此言差矣,如今局势,如此才将前功尽弃,陛下在,此计非得万一,切不可行之。”何进自然也看得明白,他知道这事风险很高,很容易重蹈覆辙,所以立即回绝。当然,他也没把话说死了,如果真的到了迫不得已的地步,何进为了权利,为了“史侯”刘辩登基,为了何家的富贵,肯定会不介意行险的,不过很明显,现在还没到他必须要这样选择的地步了。
见何进一口回绝,袁绍并未有不满之色,反而回道:“大将军,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若是伏泉进京,到时恐怕大将军能调京师一半兵马,便为幸事矣!”
“可……可若举兵,雒阳兵士若如窦公、陈公之兵,当何如?”何进脸色一变,他明白袁绍担忧,的确,伏泉进京,这雒阳兵卒会有多少人舍弃他这个大将军,去投靠明显最有希望即位的太子刘崇的表哥伏泉,用屁股想也都知道,到时候若是他们再起事,可就真的黄花菜都凉了。
如此说来,现在对于何进,真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左右为难。他不介意麾下这些掾吏要把皇宫里的宦官杀光,只要能让“史侯”刘辩即位,能让何氏荣华富贵,能让他何进成为大汉独掌中枢的权臣变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