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中军诸文武,闻此令,如蒙大赦,连忙齐声行礼喝道,而后随皇甫嵩一起,直奔下去阳县城而去。
上马随皇甫嵩入城前,伏泉脑中却是想到了什么,暗道,莫非阎忠等人其实是在用此法,逼迫皇甫嵩作乱吗?毕竟,若非自己今日在中军,恐怕就是阎忠指名道姓说天子昏庸,望皇甫嵩率兵清君侧什么的,恐怕以在场的那些地方名士的态度,都不会阻止,甚至不会去泄露今日这话,只等皇甫嵩应允,便可霎时挥军西往,直趋如今党人名士所控之雒阳,定鼎天下。
想想也是,若非背后有人在帮助,就算阎忠胆子再大,也不会当面这般试探皇甫嵩,最起码也该私下回话,这样还留有周旋余地。当然,就算是私下这般言语,伏泉也确信皇甫嵩不会如此,毕竟历史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无论是党人士人如何以当今皇帝刘宏,昏庸荒唐程度一点也不弱于历代亡国之君,大汉四百年之期已至为由,劝诫皇甫嵩带兵入雒阳,清君侧或者改天换地,皇甫嵩也不为所动。甚至后来董卓为防后院起火,一纸诏书,征皇甫嵩为城门校尉,便可将手握三万兵马的皇甫嵩征辟入朝,收编其众,也是有着原因。
当时,皇甫嵩其实不是没有机会,如果他听从其长史梁衍所说,起兵清君侧的话,以其麾下精兵,配合袁绍麾下的关东诸侯,一东一西,夹击董卓,即使董卓麾下有身经百战的凉州精兵,估计也很难得势。
之所以如此,其实还是因为虽然出身将门,但自幼熟读儒经的皇甫嵩认为刘汉天命,深受天命论的影响,受到儒学礼教的枷锁禁锢,愚忠而已。这一点,其实在大汉,并不在少数。
如此想来,伏泉也庆幸,多亏自己没做这汉军主将,这看似平乱的指挥大功虽好,可是却背不住有人捣乱。想想看,若是自己被人当众请愿,说出希望他带兵西往,全窦武未尽之功,清君侧,灭阉宦,自己该如何去做?
难道真的就是一刀斩了那人就行了吗?这事情若是传出去,即使自己自保斩了对方,但传到皇帝的耳朵里,明显就不会让他好过,说不得随便找个理由,就让他回京赋闲了。严重的话,有人落水下石,恐怕也是卢植、董卓的下狱问罪的后果。
想来后来董卓之所以不肯交兵权给皇甫嵩,也是在黄巾之乱丢了兵权后,深知了兵权的重要性。以至于他后来知道刘宏不行,看到了内朝和外朝之争的大变,吸取了他老上司曾经在窦武之事的教训,死死握住兵权,不走张奂老路,看准时机便如张奂那般,带兵入京,只是不同于张奂被欺骗,自己交了兵权回乡养老,他董卓,却是自此打算做大汉的外戚权臣而已。
不过,世事弄人,董卓看准了时机,也投靠了对的人,结果后来还是因为政见不合,利益不均,最终被曾经联合政治盟友们,一朝反叛。
真可怜他入住朝堂以后,各种对党人盟友的照看,如果知道结局,想来董卓说什么也不会连自己的心腹主力凉州军的利益都不顾,也要先把高官实职,交给那些党人了。
毕竟,拿到董卓给的高官实职的党人们,可正是因此有了对付董卓这个政敌的实力和名义,若是董卓让麾下凉州诸将入主关东的话,恐怕关东诸侯起事,也就没有那么顺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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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场众人,多为皇甫嵩所征辟之地方名士,少有武将,但在阎忠指责使得太平道举事的罪魁祸首在京中享乐,却没有人指责阎忠大逆不道,全都沉默不语。
这般场景,如此沉默,则表示,有的人认同所以沉默,如那些地方名士;有的人虽不认同,但此时却不敢出声,如那些军中诸将;有的人却是听不懂其中深意,自然,无话可说,如伏泉身边的亲卫典韦这类不知天下时局,政治险恶之人。
当然,没人说话,并不代表真的没人说,只听得伏泉喝道:“大胆狂生,太平道妖贼,犯上作乱,乃预谋已久之计,尔何故曲解其意?莫非……尔有异心乎?”
言罢,身边的典韦闻讯,冷哼一声,手中紧握伏泉所赐之宝刀,看其样子,一旦伏泉有所命令,必拔刀砍之,以威慑在场诸人!
伏泉自然不会如此做的,倒不是他怕得罪在场士人,主要是害怕因此令他好友贾诩难做。贾诩自昔日随伏泉征讨鲜卑立功后,便因其功,外放荆州为县令,两人之间时常有书信交流,据说此番平定荆州黄巾,其不久自后方输送钱粮,还屡向荆州刺史徐璆献出破贼妙计,和历史不同,在这场祸及大汉天下的黄巾大乱里又一次扬名了。
阎忠作为当初让名声不显的贾诩,扬名凉州,称其有良、平之奇,换句话话,他便与贾诩有大恩。也可以说从那一刻起,贾诩便与阎忠在某种联系上,绑在了一起,甚至说贾诩师出阎忠之门也行,这种联系,如果自己今日对阎忠动手,即使伏泉和贾诩关系在好,日后倘非必要,贾诩估计都不会将自己作为投效首选,所以伏泉现在却是有不能动阎忠的理由。
典韦的压迫,并未令得阎忠害怕,只见他气势不弱,针锋相对道:“伏中郎何出此言?若非世道昏庸,朝廷选贤不明,致使百姓困苦,无地可耕,无衣无食,天下之黎庶何故反叛?”
闻得此言,伏泉眼中一怒道:“天下黎庶,何故无地?百姓为何反叛?素闻先生凉州名士,今日见之,名不副实,敢问太平妖道起事前,黎民百姓之地,为何人所有?”
那面阎忠闻后,略一迟疑道:“自当为阉宦门生子弟,如十常侍者,多放父兄、子弟、婚宗、宾客典据州郡,辜确财利,侵略百姓,百姓之怨无所告诉,故谋议不轨,聚为‘盗贼’。”
“满口胡言!”伏泉怒喝道:“吾等皆为士族,土地在何处,当自知也!敢问阎君,汝家地从何来?”
一语而出,又令众人寂静,伏泉这话可谓是直接把众人包括他自己的面具都撕了。的确,这天下反叛百姓的土地,除了少数阉宦门生利用权势所侵占的以外,真正的大头,自然就在各地的士族豪强。
他们在地方户籍田亩上,依旧按照人口田亩交税给中央朝廷,朝廷税收不少,自然也不好也没能力去管那些大量侵占土地的士族。终究,后汉复国,士族豪强出力甚大,甚至光武帝刘秀和其兄刘縯,本身也是地方豪强出身。两人虽是前朝落魄宗室,但是家资也不少,若非刘縯少时,不事家人居业,倾身破产,交结天下雄俊,他们也不可能在起义初期,有那么多的人投靠。
正因此,对于地方豪强侵占土地,让门生子弟充斥郡县吏员,控制地方,朝廷也不好多问。而对于中央朝廷而言,只要按照户籍田亩数,收得应有的税赋便好,这边导致了虽然朝廷收得的田亩税足够,但是那些土地已经多数不属于普通百姓了。
而这些普通百姓,因各种原因,将地卖给当地豪强地主后,自己除了靠成为豪强地主的宾客佃户,交比以前交给官府的税收更多的粮食或钱财,给豪强地主存活以外,自己只能另外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