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顿种鄂道:“但直至这次司马光在朝弹劾我时,本帅这才猛然醒悟,司马光口里说我种鄂残暴无德,在治下想杀谁就杀谁,一言不合就把人掏心挖肺。这表面上看像是污蔑,是朝中奸臣所为。起初我也暴怒不止,但后来仔细一想,司马光为人或许有些问题,但也绝不是个枉顾事实的奸臣。所谓空穴不来风,冷静下来后本帅难免多个心思了:司马光说西北残暴无德,或许这些事真存在呢?”
“种帅您不是这样的人,司马大人说过头了。”曹首义急忙机智的摇手。
种鄂冷冷道:“我没说是我。我的意思是,我没这么做、但不代表西北没这些事。人言可畏,我是永兴军路都总管,难道你不觉得我一直在给你们背锅?理论上说司马光他不算捕风捉影,因为我治下发生了这些事,最终当然也就落到了我头上。就像每次改朝换代亡国时原因众多,但最终背负名声的大脑壳一定是皇帝和宰相。简不简单?”
听到这里,曹首义感觉很坏,试着道:“这根本不似您平时的语法语气,您是不是听人说了些什么?”
种鄂也不隐瞒,举起一封文书道:“我用的是王雱的语气。这是他日前写给我的信。没说其他,但全面剖析了此番为何司马光会误会,为何会针对我种家如此弹劾。”
曹首义急忙道:“种帅您不能听那小人妖言惑众……”
“闭嘴!”
种鄂打断道:“该怎么判断,谁人说的有道理,谁人说的没道理。本帅心中有数。固然,王雱有王雱的目的,说的有些夸张这我知道。但有一定的道理,要正视,这是他能无数次成功的原因。此番你和抚宁县的事本帅的确有责任,因为本帅的确为了军事利益默许了你的行为。但你借着本帅的名头,把事件无限放大,做的丧心病狂,导致我种家口碑散尽被司马光弹劾,这笔账,我给你记下了。”
“王雱说我们的路子是错的。说我们拉了整个大西北的仇恨,耗费了大宋几乎一半国力却从未赢得一次宋夏之战。他这或许有些假大空指点江山意味,书生意气,但本帅一想他说的也是事实,这就是我此番一直在沉默的原因。曹首义你回去吧,我管不了他,也管不了你这皇亲国戚。做事一定有代价,此番你输了,损失那些战马和神臂弩就是你的代价。在我看来目前为止,代价还算可以接受,若在闹下去只能更坏,真的影响到军心民心,尚未开战内部就要乱。我种鄂没有多少良心,但秉承家风理念,我不想亲手毁掉西北东线的防御能力,这是中心。”
曹首义还想再说什么,种鄂却起身摆手后,尽自快步离开了帅司大堂……
延安府。永兴军路帅司。
三十几岁却满面风霜之色的中年人高坐上方。他是种世衡之后,现今西北军中第一灵魂人种鄂。
有点尴尬的在于,种世衡是种家最后一个文臣,往后就没有太好待遇了。种鄂的官是荫补而来,且是武将系列。
大宋的规矩武将不能称为大人,就不能管民。所以实质上永乐军路虽有个帅司,但帅司的权利并非满血状态。因为在帅司做主的人不是文臣。就是这些蛋疼的原因,种鄂一直做着经略使的事,却没有经略使头衔。
恰巧这个时期这方面的规矩特别严格,帅司主官全称是经略安抚使,种鄂没有这个头衔但实际上主持帅司工作。真正职务和以前的狄青一样叫“都总管”,职权和经略使差不多,却代表是武臣。过度到将来,种家的种师道职务也和这差不多,叫“西北诸路都统制”。
简单点说是做总司令的活,却没有真正的决定权。
依大宋规矩,当延安府知府兼永兴军路经略安抚使的时候,那就是真正这个省区真正的最高长官,做主的人了。
现在大宋的西北实际等于没有经略使。所以有李参这个陕西都转运使,管理秦凤路和永兴军路两路。转运使为主这不是真正的战时部署,但实际上作为陕西的最高文系官员且协调两路,在没有制置使的情况下李参就是默认的西北帅臣。
这样的指挥架构,有大宋朝廷自己撕逼的原因,也有为了外交考虑,尽量不刺痛西夏人神经的原因。
于是这样的指挥架构下,皇帝任命了王雱这么一家伙来,就是西北官僚们心里的一个添乱举动。
的确是添乱但也是一种变革。老赵把抚宁县升为抚宁军,既让种鄂管不了王雱,也让李参拿王雱基本没办法。偏偏那小孩还能领着几百个流氓自力更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