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还剩余子弹的雷霆战队队员,默默把子弹带取下,倒出五颗子弹,把子弹带往距离最近的少年怀里一塞,同时把身上的砍刀短斧等兵刃挪到最趁手的位置。
张君宝给孟士奇包扎好手掌,正要走开,突然脖子一沉,一条子弹带挂在颈上。张君宝急道:“孟叔,你受伤了……”
孟士奇吃力摆摆手,笑道:“就伤了一手而已,还有一只手两条腿,挥得动刀,斩得了狗头。”
张君宝手一动,一把解首刀在手,刀子如灵蛇般绕着手腕转动,寒光闪花人眼:“孟叔,我也斩得动狗头,子弹你拿回去。”
孟士奇笑笑,拍拍张君宝肩膀:“君宝,你很不错,比叔强。活下去!大宋的未来,就靠你们了。”
特战队火力减弱,很快被元兵察觉,脱温不花得报,张开大嘴,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狂笑,双手托起不知砍了多少溃兵刃口依然雪亮的弯刀,磨牙大吼:“这帮该死的宋狗,终于没弹药了!都听好了,谁第一个冲上谯楼,这把战刀就赏给谁!”
脱温不花的弯刀可是大汗亲赐的银刀,代表着巨大荣耀与财富。一时间,一张张元兵疲惫不堪的面孔与畏惧的双眼重新发亮,那原本充满着死亡的黑洞洞梯口,瞬间变得金光灿烂起来。
谯楼里枪声渐稀,兵刃格斗声却越来越密集,越来越多的元兵涌入谯楼。厮杀声、怒吼声、惨叫声沸反盈天。随着谯楼围栏咔嚓断裂,孟士奇与一个蒙古甲士抱在一起,从楼上飞坠而下,谯楼血战达到白热化。
赵猎站在文天祥身侧,雷明顿霰弹枪弹仓已空了,五四的弹匣也打光了,只有点38左轮里还有五颗子弹。最后时刻,绝不允许有卡壳这种乌龙事件,而左轮,永远不会卡壳。
觉远与龙飞翼各持枪牌,并肩冲杀在最前,两人都已成了血人,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
许多特战队战士已扔下枪械,拔出刀斧,与最后的宋兵们并肩迎上蜂拥而至的元兵。
丁小幺、张君宝、蚱蜢、韩铁虎、黑丸、阿仔等少年战士,则在战士们的掩护下,不断打冷枪,将疯狂的元兵一次又一次打退。
杨正换上一把大弓,抓着一手狼牙箭,粗糙的双手如弹琵琶,一箭又一箭,如流水般不间断射出,每一箭不是穿喉就是穿眼,中者立毙。
丁小伊则默默立在赵猎身侧,一把沉重而超长的燧发枪,在她手里,仿佛成了织娘手里的针线,装填、压实、倒药、开枪,如行云流水,赏心悦目。当然,被她瞄准的元兵绝不会这样想……
眼前是幢幢人影,厮杀声震耳欲聋,但在赵猎意识里,这一切似乎很遥远。这一刻,他的目光越过重重战场,看碧海潮生,潮涨潮落……那里,是他来的地方,或许,今天将会归去……
恍惚间,一个仿佛云端里传来的声音大叫:“看!那里——”
海天之交,云霞如火,波澜辽阔,一片白帆蓦然倏现,无数赤焰般的龙雀大旗卷舞飞扬,映射夕阳,璀璨夺目。
龙雀军主力舟师,终于赶到了。
代替龙飞翼的雷霆战队战士叫孟士奇,年约三十,赣州人氏,他也是与龙飞翼、杨正等共随陈继周起事的二十三义士之一。在加入龙雀军之前,孟士奇几乎与蒙元各类型兵种都有过交锋——除了号称蒙元最强悍的“怯薜军”之外。
对孟士奇而言,生平最惊心动魄的一战,除了这次的崖城反击战,就数当年临安南栅门之战。就是在那场惨烈战斗中,他们被以张珪为首的蒙古弓兵队以狂暴的箭矢狙击,那真的是箭箭夺命,不管怎么躲怎么挡,那毒辣的利箭就像长眼睛一样精准射中同袍的要害,当真是躲无可躲,挡无可挡。杨正就是在那场战役中被伤喉变哑的。
之前在谯楼下方防守战时,看到身边的好几个特战队战士被密密的元军包围圈里飞出的冷箭,从面甲下方及眼睛部位精准射杀,令孟士奇汗毛直竖,不由得想起当年那支可怕的蒙古弓兵队来。
就在刚才,他与觉远同时感应到危险,及时闪避,骇然发现,身手在他之上的觉远,差点被一箭穿喉。
“蒙古神射手!”孟士奇刚喝出一声,几个个头不高但极雄壮的甲士就从轒輼车里冲出:淡而疏的眉毛,凶如狼的眼睛,赤红如蒜的大鼻,一张油光大饼脸,两颊两团高原红。
正是蒙、汉军都元帅阿里海牙麾下唯一一支蒙古军、万户脱温不花的护卫精锐。
几个蒙古甲士一冲出来,两下一分,三不管挥动手里兵器照眼前的人影就砍。然而他们的动作再快,又岂能快得过食指一扣板机?
嘭!
三把猎枪同时开火,汇成一声轰鸣,血光迸射,骨肉齐飞。三个蒙古甲士被满天铅砂笼罩,别说躲,连挡都挡不住,瞬间被打成血人。
觉远举枪格开蒙古甲士无力一击,抬腿将半死的蒙古甲士踹进车洞里,挡住射来的几支利箭,迅速抬起枪口,嘭嘭两枪,将几个晃动的人影打翻。顾不上装弹,从腰间拔出短筒猎枪,又是嘭嘭两枪,大蓬火星喷涌,映照出车洞里一张张惊恐绝望的面孔。
噗噗噗噗!被火药推动的灼热红亮的大蓬铅砂,像被捅了一杆子的蜂窝,呼啸而至。只是它所激起的不是一个个肿包,而是一股股血箭,还有碎肉骨屑。
“装弹!”觉远大喝一声,从梯口前闪开。
孟士奇迅速补位,双管猎枪打完换短筒猎枪,然后是张君宝、蚱蜢、赵猎……在狭窄空间里,猎枪的杀伤力成倍放大,一时间不知打死打伤多少。而死伤的元兵又顺着斜坡滚下,绊倒阻碍了后续冲锋的元兵,转眼间轒輼车里就被死伤元兵堵得严严实实,无法通过。
这下元兵傻了眼,最后不得不把轒輼车硬生生拽回楼道,脱离猎枪威胁,这才把死伤者清出,然后重新安上轱辘,再次把轒輼车推上梯口。
当轒輼车里又一次响起沉重而杂乱的脚步声时,孟士奇身体紧贴车门外侧,抬臂就往车里嘭嘭打了两枪。没有听到惨叫,只有笃笃的异响。
孟士奇一怔,与赵猎、觉远交换了一下眼神,手上不停咔咔填上两颗霰弹,目光落在墙根下依然在燃烧的箭矢上。
觉远顺着孟士奇视线看去,顿时明白,拾起箭矢扔过去。
孟士奇扬手接过,朝轒輼车里一扔,借着明灭不定的火光飞快探头——一排用四具旁牌组成的盾墙入目,还有盾墙缝隙里,寒光闪烁的箭镞。
几乎就在孟士奇探头的瞬间,一支箭矢如黑色毒蛇精准无比射向他的面门。孟士奇躲闪不及,本能将扔箭后缩回一半的手臂向前一挡。
嚓!一箭穿透掌心,但箭杆却被骤然收缩的肌肉紧紧夹住,距孟士奇面门数寸势尽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