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世杰这一箭固然出彩,但百步射箭,虽有准头力道却已不足,这一箭即使射中也无力穿甲,根本不会受伤,平白丢人。
谯楼之上,文天祥清越而富有亲和力的声音清晰传来:“诸君,元虏虽众,不过外强中干,前番攻城屡屡铩羽便是明证。更况乎我有二城可倚,敌攻之,必败!”
二城?不是只有一个崖城吗?
守城宋军将士面面相觑,终于有大胆者高声问:“丞相,何来二城?”
文天祥一字一顿:“诸君脚下有坚城,此为一;我大宋上下一心,众志成城,此为二。有此二城,任是天下劲锋亦折于此,况色目胡儿乎!”
原来这样二城啊!
黄天丛趁机拔刀高呼:“众志成城守坚城,色目胡儿折兵锋!”
守城宋军齐声应和,千人怒吼,声遏行云。
坡顶上的青罗盖下,阿里海牙自然听得清清楚楚,身边左右的脱温不花、贯只哥都是一脸怒容。
贯只哥愤然道:“阿塔,这些宋人不知好歹,正如其谚所言,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今日,我们就要让他们见见棺材!”
脱温不花俯身请令:“贯只哥说得没错,请元帅下令,让末将把这些宋狗揍哭吧!”
阿里海牙抚着长髯,淡淡说了一句:“既然他们射落和平之旗,那就给他们战争吧。”
脱温不花抱拳大吼:“遵令!”
半刻时后,查干苏鲁定放倒,哈喇苏鲁定举起。
战争,开始。
如血的残阳,照在血洗的城头。
一群宋人杂役在城上城下清理敌我两方的遗体,并用一桶桶清水冲洗城墙血迹,再以猪鬃一遍遍洗刷,但任他们怎样使劲,城砖上依然留着淡淡血痕,抹之不去。
踏着一地湿漉的淡色血水,大宋右相文天祥,左相陈宜中、参知政事曾渊子、户部尚书杨亮节等皆一袭红袍、玉带围腰、头戴蝉翼纱冠,在十余亲卫甲士的护卫下拾阶登城。
将到城头时,一身甲胄、系着一领绯色大麾的张世杰率黄天丛及一众护卫出迎。
将相相见,互拱手作礼。
看着黄天丛吊着绷带的手臂及一众护卫铠甲上的刀枪箭痕,文天祥感叹不已:“鞑虏凶暴,侵城甚急。张帅、黄虞侯、诸将士辛苦了。今贼引兵去,不日必还来,还望诸君多加保重。”
陈宜中上前两步,抚着黄天丛伤臂问:“君豪(黄天丛字),手臂伤势如何?”
黄天丛大胡子一翘,满不在乎扬扬臂膀:“无事,被斫了一刀,幸有臂甲挡住,皮肉之伤而已。”
曾渊子大赞:“我大宋有如此忠勇将士,必可摧折敌锋于城下。”
张世杰沉声道:“世杰以谯楼为中军帅帐,敌不退绝不下楼一步,誓与崖城共存亡!”
杨亮节赞叹不已:“有张帅此言,太后可安寝矣。”
文天祥等看着城墙及城下血迹斑斑及攻城具造成的累累创痕,感慨之余,也不禁庆幸,幸好此城坚固,防御设施齐全,若是像万安军那样的土城,甚至昌化军那般土围子,怕是早被元军攻下了。
想到万安军,不由得想到赵猎,若非他力主南迁,行朝怕还在海上漂着。据闻万安军那边有元军八千围困,领军的还是阿里海牙之子、元军悍将忽失海牙,也不知兵力薄弱的龙雀军能否抵挡得住。
……
十一月初五,仅仅经过一天的休整,元军再次发动进攻。
这一次,元军兵力比之前更多,中军大旗除了脱温不花的坐纛之外,更出现了阿里海牙的苏鲁定大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