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田纲吉有些欲言又止,他不知道薄野翎在想什么,有点想问,又不知从何开口。
其实他不习惯这样主动的询问或做某事,他受到的训练就是不问不说成为足够称手的工具即可,所以即便在那个晚上他几乎毫不犹豫听从了内心的声音选择背弃以往,但这些日子也下意识遵循黑暗中的教条一切听从薄野翎的安排。
昨天是意外,尽管到现在他们都没谈起过昨天,就像没发生过那么一场危险的遭遇战,但那时候的反抗和挣扎真的是意外。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从哪里爆发出的力量,好像命运短暂地注视了他一眼。
现在一想,只觉得当时是被逼到了绝地。他被剥夺太多次了,无论如何也无法承受再次失去,可他什么都没有,要想保住摇摇欲坠的姑娘、保住那双眼睛里的温暖和被勾连起的回忆他就只能拿自己仅剩的性命去博。不是什么绝地反击,没有半点把握和希望,他那么做的时候就想最后拼命去抓住些什么,哪怕接下来就将面临死亡。所幸他抓住了。
一次反抗,却仿佛从蒙昧中猝醒,那些晦暗的教条被连根拔离了他的思想。泽田纲吉想做些自己想做的事情了,就像此刻想探知身边少女的心,只是想是如此想,嘴又笨得不像话。
“阿翎……”
薄野翎去看身边面无表情纠结的少年,不知道是不是看懂了对方的想法,她忽然低低地笑出声来。
“其实不应该高兴,因为还不是高兴的时候。”薄野翎轻轻缓缓地说:“但是你看啊哥哥,夕阳这么美,风也这么好,你就在我身边,我们在回家的路上。虽然路很长,也许会走很长很长时间,但我们终究会到家的。”
泽田纲吉静静听着,半晌,接上她的话,“我也很高兴。”
“嗯?”
泽田纲吉不肯往下说了,他也去看渲染了半边天际的夕阳,之前明明对这样的场景无感,可不知为何,现在细细去看却也觉得有几分无法形容的美了。夕阳还在往下落,把整个世界笼罩在如烟般的绯红里,从山林里吹来的风是与西西里岛上腥咸的海风完全不同的清新安宁,好似是从另一个世界吹来,并着夕阳最后的余热一起吹拂在脸上。心脏在胸腔里平稳地跳动,银发的姑娘因为得不到回答佯装生气似地轻轻撞了撞他的腿,又盯着他浅浅笑开。就如同薄野翎所说的,这些确实都是值得高兴的事,让他忽然真切地感受到自己还活在世界上,如此用力的活着。
太阳落山了,褪尽了最后一丝余热,薄野翎和泽田纲吉也离开了岩壁。
他们捡了些干枯的树枝,也有野生的鹿和其他动物送了一些来,然后就开始生火。没有打火机,生火对两个现代人来说实在有点困难,但还好薄野翎也算流浪过不少时日,掌握了不少荒岛求生的技能,很快就钻木取出火来。
火苗噼啪噼啪地燃烧起来,薄野翎双手插腰看向泽田纲吉,一副志得意满等待表扬的神情。泽田纲吉看着她一时没有理解她行为的涵义,她迅速提醒道:“你要表扬我。”。泽田纲吉见状点头,十分上道地说:“阿翎很厉害。”
薄野翎笑得抱着自己随身的背包滚到一边去,离火堆有些远的野鹿舔了舔她的脸。
泽田纲吉也微微弯了弯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