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祭那天,团里会有表演。”薄野翎抿了抿唇“我想,至少在审讯部开始刑审前,跳迷雾给阿雅看。”
“诶?”井野不解道“阿翎想做什么?”
“不管是谁帮阿雅跟我换了身体,可是阿雅跟我交换的初衷,确实是因为她对她的生活很绝望。她明明很好,可是唯一能被承认的却只有迷雾,还因为脸的关系无法上台。”薄野翎语气清浅“我想我,至少能做点什么。”
“阿翎啊,你……”井野刚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想开口,天天急忙打断她“可是阿翎啊,你现在这样,不像要参加表演的样子啊。”
确实啊,离夏日祭已经非常近了,薄野翎还穿着一身不算干净的粗布和服,怎么看都是一个打杂的,一点不像要上台表演的样子。
薄野翎笑了笑。
“确实很困难,阿雅努力了那么多年都没能上台。但是我放弃了的话,就没人告诉阿雅,她其实并不是毫无价值的存在着这件事了。”薄野翎温柔地说着,看着自己有些粗糙的手“仅仅只是因为丑陋,就被人否定一切,这种事情,怎么想都觉得太难过了。”
“算了。”井野听着薄野翎说那样的话,心里的愤懑忽然烟消云散“你想做什么就做吧,反正如果你搞不定的话,大家都会帮你的。”
“井野说得对。”丁次点点头。
鹿丸有些触动地看着薄野翎,随后移开目光,他的视野里刚好也能看见宁次注视着薄野翎的样子,不由有些想叹气。那个女孩子,即使换了一副丑陋的脸,可是本质里的美好还是在发光啊。
和朋友们谈了一场,薄野翎轻松很多,她是到时候回舞团那边了,又放心不下重伤的黑猫。依依不舍了好一会儿,才把黑猫拜托给井野照顾。
井野小心地把猫抱住,状似不耐烦地连声道“知道了知道了,我会照顾好这只猫的。”
丁次在旁边看着,忽然想起什么一样,问“对了,刚刚忘了问,鹿丸是怎么认出阿翎的呢?”
懒洋洋站在一边的鹿丸一愣,随后飞快转开视线,看起来漫不经心地回答“不是我啊,是砂隐村的我爱罗。”
薄野翎闻言有些讶异地看向鹿丸,却也没有开口说什么。
她记得很清楚,成为阿雅的第二天下了雨,她躲在鹿林里遇见了鹿丸。他也在第一天早上吃拉面的时候见过她了,当然也听到过她的名字,所以问的第一句才是你在鹿林做什么。他知道她叫阿雅,接下来却又多余地问了句你是谁,明明白白的是在给薄野翎求助的机会。
他明明才是,第一个找到薄野翎的人。
分别过后,薄野翎回到了那片帐篷群,眼看夏日祭在即,她也顾不上休息了,急忙又开始练习。迷雾整支舞蹈都在干冰制造的雾气下进行,舞者的身形在雾中半朦胧需要依靠各种动作展示不同的意境,方才还是人间少女的羞怯,一个徐徐转身便又是山中精怪的纯真热烈,于是腿部踮脚旋转的动作也尤其多,每次还要转出不同的风景来。
大概是最近练习太多,薄野翎在转身时稍不注意便扭裂了脚趾甲,鞋中顿时渗出血来。
其实练舞的人有时扭到脚是常态,踮脚过久脚也是会不堪重负的抽筋,但是这样出血确实有些过了。薄野翎疼得不行,只好想办法剪掉了半落的指甲,草草处理了一下伤口包扎起来。她手边没有纱布,只好用别的布包扎,刚弄好准备继续练,她就看见团长站在门口有些复杂地看着她。
“女孩子是不可以这么折腾自己的。”团长注视到薄野翎的目光,急忙收敛了脸上的神情重新笑起来“这样继续练会非常疼的,伤口也好不了,阿雅。”
“团长。”薄野翎笑“您是来告诉我我的舞有什么瑕疵的吗?”
团长顿时一噎,傻笑起来“哈哈哈哈……”
薄野翎一步步走过来,鞋上的小块血迹又蔓开些“您告诉我,我真的不能跳吗?”
团长僵硬的笑停了下来,也为难起来“……阿雅,你不是跳得不好。”他舔了舔嘴唇“我不想说让你难过的话,但是,有些事情……”
“您不必想理由,团长。”薄野翎温和从容,甚至浅浅笑起来“我知道,因为这张脸。”
“你从小就练这支舞,应该也清楚,阿雅。”团长斟酌着措辞“迷雾给人的感觉就是美,是惊艳,是脱离尘世,能跳这支舞的人很少,能跳出惊为天人的感觉的更少,所以迷雾才是我们团压轴的舞。”
“阿雅你,可能不知道。这支舞是上一代的团长编的,她是个极为美丽的女性,这是她的心血之作。你可能无法想象我第一次看见她跳迷雾的感觉,她把迷雾和整个舞团交给了我,可舞团不管多困难我也没想过为了钱随便让会跳的上台,就算是跳得不错的美奈我也只是让她在小地方熟悉一下台风。”团长使劲揉了揉头发“阿雅你听我说,你是我看到大的孩子,我知道你跳得非常棒,也知道你一直很想跳迷雾,我也很想让你来,但迷雾这支舞在我心里的位置太重要了,我……”
“对不起,团长。”薄野翎缓缓开口“我不知道迷雾对你这么重要。”
薄野翎这么一道歉,团长反而不知道说什么了。他无言了半天,最后才像找回自己的声音,干涩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迷雾中有可以戴面具的部分,你可以和美奈合跳。”
团长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都觉得自己糟糕透了,话说得好听,可以让阿雅上台,却是让她扮演美奈去跳一部分,这对两个舞者来说都是一种侮辱。
“谢谢你,但是不行,团长。”薄野翎笑了一下,然后低敛了眉目“我不能戴面具,也不能遮住这张脸。”
“也许大家,也许全世界都会觉得我很丑,觉得我不好看,根本不适合站在舞台上自取其辱。但是我想要接受这样的自己,喜欢这样的自己,也想通过迷雾告诉自己……”薄野翎又笑了,她抬眸直视团长的眼睛,一双看似温和的眼睛里,明亮的全是勇敢和不屈服。
“我丑也可以丑得很美丽。”
“好了,姑娘们,吃完早饭到训练室集合,离正式表演没有几天了,大家要认真对待哦。”身材壮硕脑袋上却别着几根彩色羽毛的团长拍了拍手,笑容荡漾地带领着女孩们前往练习用的帐篷。身为舞团的团长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好不容易捧出了几位姑娘,几番巡演后就会被贵人看上或看上别人,总是留不长,只有不断的训练新人保持舞团的活力。
刚准备打开帐篷的门,团长就发现门是虚掩的,并没有锁,里面传来隐约的音乐声。掀开里面厚重的布帘,迷雾飘渺动人的曲调便清晰起来。采光不好的帐篷内部只亮着一盏昏黄的灯,背影绰约的少女身形窈窕曲颈展袖,一半展露灯下,一半隐入黑暗。
如灯下魅影,似真似幻。
像察觉到有人进来了,少女微微回过头,露出浸淫在黑暗中的半张脸,眉目平凡,眼神却无比动人。
……可惜了啊。
看到那半张脸的时候,团长心里喟叹一声。迷雾的舞蹈中常有回眸的动作,忽似山中精怪,忽似人间少女,忽似云中仙子,每个回眸所表现的意味都不同,却都含情脉脉,美得让人神魂颠倒,辗转反侧。
阿雅的舞也很美,她次次都能把握好那种迷雾想要表达出的感觉,不管是肢体还是眼神都非常恰到好处。如果说美奈的表演能及格,那阿雅已经算抓住了精髓了。
只是那张脸……
“团长。”舞台上的女孩子声音有些低哑,她似乎也感觉到,低着头清了清嗓子。
“阿雅跳得真是太棒了,大家都要好好学习啊。”惯例的表扬了阿雅,团长才怜惜地摸了摸阿雅的头“不过你又熬夜练习了吧?勤奋是很好,可是阿雅你也要注意休息啊。”
“因为,我在想,我一直不能表演,是不是因为我跳得还不够好。”平常,阿雅听了团长的赞扬,都会温顺地低头笑起来,像得到了认同便不再奢求其他了一样。今天却有些一反常态,笑着抬头看向了团长。
她脸上还有熬过夜的疲倦,却还是强行打起精神看着团长,笑容带了几分天真“团长,你能不能告诉我,我还有哪里不够好?”
“呃……唔……”团长顿时有些尴尬起来,说实话实在太伤人心,可是他却也没有别的理由“嗯……阿雅,你听我说,你跳得很好,但可能还有些小地方有那么一点瑕疵。”
“什么地方呢?”薄野翎问,像并未看见团长脸上的为难。
“就是……”团长吞吞吐吐了一下,随后话题一转“对了,阿雅你熬夜练习了一晚一定很累了吧,先去休息吧,等你睡好了我再告诉你。”
薄野翎平和坦然地回视着团长,微笑着慢慢点头,半晌回应“好。”
薄野翎往外走出两步,又忽而回头,看向放松下来的团长“团长。”她眯着眼睛笑了笑“谢谢您一直鼓励我。我一直都非常感激,可以用迷雾得到您的认可。”
帐篷外的天光明亮耀眼,让习惯了昏暗灯光的眼睛有些难受。薄野翎揉了揉眼睛,在原地停驻许久,才继续往外走。
后勤组早就已经开始收拾早饭了,后勤组长正揉着太阳穴头疼地看着空空的蓄水缸。本来生活中需要用水的地方就多,平时离水源近些还好,一旦有些距离了打水就很麻烦,而且舞团里都是年轻的少年少女比较多,大家都有意地避开这项又累又费时的差事,所以一到缺水的时候他就抓不到人了。
眼看着这段时间经常帮忙打水的阿雅从练习的帐篷里出来,还以为对方今天又提早结束训练,组长赶紧截住了她拜托她去打水。薄野翎原本想去休息,可组长怕她嫌麻烦推拒,说完便溜了,薄野翎只好拎着木桶又去河边。
一夜没睡,她看起来精神状态非常糟糕,衣服也皱巴巴的,一副好像被虐待过的样子。她一开始也没想熬夜,只是昨天下午去火影楼又去送我爱罗费了很多时间,她原本想晚上再练习补回来,可是黑灯瞎火夜深人静的,她突然就捉到了那么点感觉和意境,莫名其妙就练习到早上了。
薄野翎提溜着木桶打水,木桶放在水里顺着水流灌了满满一桶,她便费力地抓住木桶往岸上拉。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吃早饭,体力和精力也早都消耗完了,她直接被笨重的水桶带到了水里去,踉跄了好几下才抱住了木桶没让木桶被冲走。
薄野翎正有些无措,忽然就听见潺潺水声中从后面传来一声清晰的叹气声,随后就从后面伸来了一双手,一只手圈住薄野翎的腰往岸上带,一只手拉住了薄野翎手里的桶。等人和桶都安全落在岸边,薄野翎急忙转身,就看见一只死鱼眼望着她。
薄野翎抓住自己湿湿的衣服下摆,想要说些什么,可话还没说出来又被自己强行中止。
“我已经从火影大人那里知道了。”卡卡西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狼狈的姑娘,随后又抑制不住的一声叹气,流露出满眼的心疼,声音克制“你不要,老是在我不在的时候出事啊。”
薄野翎揪着自己的衣服,悄悄抬头看卡卡西。
“好了,没事了。”卡卡西按下薄野翎的头,自己调整了一下情绪后,才松开她“阿雅昨晚已经被送进审讯部了,但是读取到的记忆有一些很地方很模糊,有人为修改过的痕迹,教那个女孩子做这种事的人一定不简单。”
薄野翎闻言皱眉“审讯部,是伊比喜那里吗?”她有些不安“那阿雅她……?”
卡卡西看着她,无可奈何道“没用刑。”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薄野翎看着卡卡西完全对她束手无策的样子,忍不住去拉了拉他的袖子“那天,就是被换掉身体的第一天,我是去想找卡卡西的,没有想瞒下来,可是卡卡西不在,后来才……”
卡卡西张了张嘴,想跟薄野翎说你还有其他朋友啊,可是看薄野翎低着脑袋的样子,还是停了下来,揉了揉她的头发。
聊了一阵,卡卡西帮忙把水桶拎了回去,整个舞团的驻地都好奇地打量了一下陌生的忍者。早饭没吃的薄野翎饿得肚子直叫,卡卡西只好又带着她上街去觅食。刚在一乐吃完拉面准备离开,天天就风风火火地掀开帘子跑来了“卡,卡卡西上忍,您在这里啊。”
“啊,这不是凯班的吗?”卡卡西刚付完钱,坐在椅子上半侧回身“有事吗?”
“是,想问您知不知道阿翎在哪里?”昨天才做完任务回村的天天这么说道,因为跑得有些急而微微喘息。
卡卡西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从面碗中抬起头的薄野翎“找阿翎啊,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