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来就是宇智波的亡灵啊!
薄野翎看着佐助紧绷着背脊,对方强烈的情绪波动几乎快要影响这个梦境。偏激,疯狂,仇恨,他像是一匹被逼进死角的孤狼,无暇顾及身上的累累伤痕,睁着一双锋利得能斩断一切牵绊的眼睛,拼上性命也要撕下对手的一块肉来。
‘佐助。’薄野翎试图安抚他‘我们先出去好吗?先离开这个……’
薄野翎的话并没有说完,由于她的介入和佐助的清醒,这个梦境不再重复单调而血腥的杀戮,可鼬的幻影仍存在,倒不如说,鼬的幻影也从来回重演悲剧的轮回中解脱了幻术的束缚,他找不到目标,于是僵硬地握紧了刀,朝街道上的两个人俯冲而去,打断了薄野翎的话。
佐助带着满身杀意回击,可是对方招招凌厉,轻而易举就能压制他,一记重拳将他揍倒在地上。
薄野翎去扶佐助,鼬的幻影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佐助猛然发现他们身边的场景不知什么时候从街道变成了室内,一个极其眼熟的房间,而鼬的幻影举着刀,站在他们身边。即使在这样的梦境中不会真的死去,可失去控制的幻术已经跑向了谁都无法预料的方向,佐助一时有种他和薄野翎代替了父亲和母亲的角色,也会代替他们死在鼬的刀下的感觉。
这个幻术错位了,却还是在试图回归原位,可是他和薄野翎如果会代替父亲母亲一遍遍死在鼬的刀下,那应该看着这一幕的宇智波佐助呢?
佐助看着身边的薄野翎,猛地扭过头看向门外。
在门外有个脸色惊恐的孩子,他长着年幼时的佐助的脸。
佐助混乱地看着,却发现自己什么都听不见了,他听不见门外那个孩子崩溃的呼喊,听不见刀锋落下的声音。他找不到自己了,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佐助在外面,而他在原本是宇智波富岳的位置,那他现在是什么呢?
‘不要!’一个声音短暂的打破佐助耳里诡异的死寂,像是另一个世界的声音终于传到他身边来,佐助迟钝地被抱住,透过纷飞的银发,看见了已经落刀的鼬。
佐助从没这么距离地看过那时的鼬。那个残忍杀死至亲的男人,在那时也不过是个不大的少年,他挥刀的动作那么冰冷利落,眼里却有泪。
那刀锋已经快要落在薄野翎背上,时间在霎那间慢得不可思议,像老旧的默片在回放,可谁都没有超脱这个缓慢时间的力量。可这时,突然响起了鼓点声。
鼓点迅速接近,与之同来的是各种听不出乐器的音乐声,伴随着欢声笑语俨然合奏出一首欢乐而浩大的进行曲,铺天盖地的接近着。
窗户外跳进了一只敲击着鼓的袋鼠,它摇摇晃晃地往前走,丝毫不在意处在什么样的环境,那如同是一个开始的符号,不大的窗户里瞬间挤进了各种动作,都快乐的踩着鼓点往前,木制的窗户甚至被挤出了不合常理的扭曲感,那些动物转瞬就挤满了整间不大的和式房间,窗户里还在不停进各种动物,打头的袋鼠却已经带着先遣部队浩浩荡荡敲鼓奏乐地往外走了。
薄野翎抱着佐助被挤在动物群里,她原本是为了保护佐助几近崩溃的精神,可现在完全被挤得动弹不得,在盛大的游、行队伍里挤着被迫往前走。鼬的幻影不知道挤到什么地方去了,薄野翎耳边全是不远处一只直立行走的熊大声吹萨克斯的声音。
怎么回事!她的梦跑到佐助的梦里来了!
从袋鼠带领着狂欢的动物群演奏音乐进房间起就愣住的佐助终于回过神,旁边有只狐狸扛着电视机不停地给他递糖,它为了踩住拍子走得摇摇晃晃,播放着动画片的电视机也跟着一起晃,还要腾出手给糖,佐助都有一种他再不接糖,那个电视机就要直接晃到他头上了的感觉。
‘这……究竟……’佐助无法形容他现在什么感受,他冷静下来观察周围,抓住被挤得乱七八糟的薄野翎就往动物中心扛着的那个空空座驾跳过去。
薄野翎被佐助抓着起飞前刚从夜莺爪子里拿过一个口风琴,忽然一下飞起来吓得她差点口风琴都掉了。
佐助举目四望,狂欢的队伍已经到了街道上,几乎挤满了整条街,放飞的彩色气球和绽放的礼花遮住他的视线,但他还能隐隐看见他们正在往宇智波族地的边缘,那一片漆黑的地方行走。
‘佐助。’薄野翎坐在放置着巨大金色座椅的座驾边,一边弄着手里的口风琴一边笑‘快来坐好,我们要回去了,你这样容易掉到别的地方。’
佐助看着薄野翎,之前这个女孩还在帮他挡刀,此刻已放松下来巧笑倩兮‘回去……哪里?’他带着疑惑,却还是坐在了薄野翎身边,看着队伍的前方没入黑暗。
这个队伍吵吵嚷嚷的,敲锣打鼓的又尽是些动物,但奇怪的,佐助忽然有些平静下来,这片狂欢的队伍属于另一个安稳幸福的意识,一下子安抚了他焦虑的神经。佐助思索着,抬手看了看手里那颗包裹着彩纸的棒棒糖,他回头去看,那轮正在远去的血月下已经没有人了。
‘太弱了……’薄野翎听见身边的少年低声喃喃‘连对话都做不到……’
‘佐助。’
‘如果妈妈说的是真的,鼬给我看那些东西是想让我相信他是凶手吗?他想包庇谁?’刚刚还濒临崩溃的少年平静思索着,连话语也很淡‘……那种人居然也会哭。’
‘我一定会找到答案的。’
薄野翎看着佐助的侧脸,明白了什么一样抿唇轻轻笑起来‘嗯。’她有些高兴地微微晃着双腿‘佐助一定可以的。’
队伍进入了梦境边缘的黑暗,薄野翎拉住佐助的手‘抓稳了,佐助,我们要跳了!’
‘什么?’佐助匆匆站起,就听见薄野翎发出一串笑声。
‘佐助,欢迎来我的梦!’薄野翎欢呼一声,拉着佐助往黑暗里跳去,佐助措手不及地被拉着跳下去,只听耳边的合奏声喧闹声瞬间消失,他和薄野翎噗通跳进了不知哪里来的水里。
眼前是深蓝色的海洋,他和薄野翎正在缓缓下沉,水面的光线斑斓明亮,折射进水里变成丝丝缕缕的迷离散光,周围的一切都静了下来,水声温柔。
有种倦意催促佐助闭上眼睛,思绪也像被柔柔拂过,就此停歇,意识开始模糊了,陷入真正的睡眠。
薄野翎的梦,安谧温柔。
木叶受袭那天非常混乱,不仅决赛会场被袭击,火影被伪装成风影的大蛇丸挟持,村子也被音忍和沙忍偷袭。巨大的八头蛇通灵兽从村外盘旋而来,落即压垮一片建筑群,木叶的忍者们急忙启动防御机制,御敌的同时还要转移普通村民和忍者学校的孩子们进避难所避难。
薄野翎那时还跟着宁次,白眼的少年紧紧拉着薄野翎的手,在回去会场的道路被截断后迅速选择了撤离。宁次打算先把薄野翎送去避难所等事件平息,可是他还没突破音忍的包围圈多久,木叶的暗部就来截住了他的路。
暗部成员是来带走薄野翎的,精灵的到来和关于她能力的情报在忍者之间并不算秘密,他们来找薄野翎,想让她去试试看能不能救三代火影。事关重大,宁次不好再三求证拖延时间,便也和他们一起前往了已被忍术肆虐过的桔梗城瞭望台顶部,医疗班已经束手无措,可薄野翎也同样没办法,躺在地上的老者已经没有心跳,而消逝的生命又如何能逆转。
平乱后,为了稳定三代火影死后各个村子之间的平衡,在这场袭击中胜利却失去了一位火影的村子选择了再次和砂隐村结盟,以平衡局势。砂隐的忍者被遣离了,可薄野翎那时还处于昏沉中,她即使知道三代已经没救了,也还是去尽力地试图挽救。
说不上有什么理由,只是所有人都看着她,期望她有办法能救回用生命保护了村子的火影。薄野翎也心情乱七八糟的,她一下子想到被水门班带回来的时候看到的那个坚毅沉稳的三代大叔,一下子又想到跟随凯般回来时看到的慈祥温和的三代爷爷,其实她和三代火影并不是很熟,可薄野翎就是说不出的有点难过。她手里的光生生不息地流转进老者的身体,可那么温暖又充满希望的光明,钻进老者身体后就像石沉大海般没有了任何回应。
薄野翎的制约开始反噬,她渐渐昏沉起来,进入了虚弱状态,她觉得自己不该这么没用,深吸一口气皱紧了眉头,逐渐变得轻薄的灵力再次茁壮起来,甚至以薄野翎为圆心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光阵,旋转着的光阵上铭刻着华丽繁复的精灵文,可是仍旧无法唤醒沉睡的灵魂。三代火影已经逐渐冰冷僵硬,谁都看得出来薄野翎的努力已经没有意义,可还是谁都没动,似乎还在期待最后一点微弱的奇迹。
然后卡卡西轻轻把手放在了薄野翎的肩膀。
他叫她停下来了。
最后那点希冀如风中残烛般熄灭。
薄野翎缓缓松开了手。
在场的人们都有些木然的站立在原地,明明是最习惯死亡的忍者,却偏偏还是会感觉到悲哀。薄野翎也沉默着不说话,像是被那庄严而沉重的气氛渲染得同样悲凉起来。
事件直到傍晚才结束,薄野翎跟着卡卡西离开。避难所的人们还没被通知回来,感知型的忍者也搜索过了被摧毁的废墟查看有没有幸存者,事情似乎已经尘埃落定,只剩屋顶上的忍者匆匆来去。
薄野翎看着安静的大街,往常这个时候村子里还非常热闹,人群来来往往,喧闹声不绝于耳,鼻间也尽是路边食肆散出的香味,可目之所及的这个黄昏,好像瞬间被那个和平安宁的往昔抛弃了一样,一些建筑被毁坏了,砖石瓦烁散落街道边,战斗后留下的尸体已经都被带走了,只剩下路边还没来得及处理的大片血迹。
薄野翎安静地跟着面前卡卡西的背影,那个比她高了一个头的青年一直静默无言,徒步走在无人的街道。薄野翎其实并不懂卡卡西那种看惯了亲人朋友甚至亲近的同伴一个个离开的背影独留他在原地的悲呛,她只能感同身受那种莫大的悲戚,那种掩饰在平静表面下的无可奈何。但能够体会,有些时候也就足够了。
回了公寓,卡卡西翻找了一下钥匙,可是不知道是不是之前在战斗时掉了,他并没有从口袋里翻出什么来。找钥匙的动作停下来之后,卡卡西还站在门口,也没有回头,背影看上去让人有点难过。一直乖乖跟着的薄野翎小声走过去,她靠近卡卡西,卡卡西就侧头看了她一眼,那双眼睛真是把情绪掩饰得很好,只是满目的沉重让人的心也跟着一起沉下去。
薄野翎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她走过去,踮起脚,用手擦干净卡卡西护额上凝固的血,然后她伸出手,轻手轻脚地抱住了满身血迹的卡卡西。
三代火影的葬礼,薄野翎没有去,她消耗过大后又撑着没事走回公寓的后果,就是又一次的昏睡,好像除了睡眠,就没有其他的方式能让她快速恢复。刚开始她也是留在卡卡西的公寓里的,但刚受袭击又损失了一位影的木叶为了平稳因为木叶受袭而紧张起来的任务量,重新震慑心怀不轨的某些势利,迫切的要向各国表示村子的实力稳定,所以现在基本能派出去执行任务的都去了。
必须去做任务的卡卡西无法照顾薄野翎,接收不少伤员的木叶医院也没有足够床位,只有先放在家里了。
薄野翎一直睡着,黑猫便不怎么外出了,他去河边捕鱼,把皮毛都弄湿了,呛水呛得一塌糊涂才找到了勉强果腹的小鱼,随后晒着太阳一路小跑回公寓。
黑色的影子从屋檐一路敏捷地蹿到楼上一扇打开的窗户内,黑猫平稳落在窗檐边,就看见本该睡在床上的少女已经醒了,她坐在床边抱着向日葵的花盆发呆,脸色看起来还是不太好。
「翎。」黑猫走过去,有些脏的脚在桌面留下一朵朵梅花印。
“阿喵。”薄野翎神情倦怠,抱着花盆的样子看起来随时会再睡过去“卡卡西呢?”
「出门了。」黑猫坐在桌边,回答。
薄野翎好像是想了一会,又好像又在发呆,半天才开口“我爱罗他们呢?”
「回砂隐了。」黑猫想了想,补充道「不用担心,他们没事,砂隐和木叶重新结盟了。」
薄野翎懵懂地点头,抱着花盆轻轻打了个哈欠,先要继续睡,却听见黑猫继续说「鼬回来过了。」
那个名字在脑海里转了转,薄野翎才轻声反问“佐助的哥哥?”
「嗯。」
“那佐助有问到真相吗?”
「不知道。」黑猫晃了晃尾巴「不过,他住院了。」
薄野翎在床边静静坐着。她状态还不是很好,可是还是重新打起了精神,光着脚下了床,把花盆放到了窗边去。薄野翎安静地穿上鞋,将长发随手别好,又戴上面具,才轻轻扶着墙朝门外走去。
黑猫安静地看着薄野翎,嘴张了张,还是放弃了阻止,一骨碌从桌上灵活地跳到地上去,跟上薄野翎的步伐。
薄野翎去了医院,黑猫引着她找到了佐助的病房「……听说是中了幻术,到现在还没醒。」黑猫的表情很平淡,不时地扫薄野翎一眼确认她还好。薄野翎轻轻推开病房门,恰好看见里面的女孩拿着花转过身。
“小樱。”薄野翎先出声,看着对面愣愣望着她的女孩子“你剪头发了?”
薄野翎的声音哑软,听起来就感觉她似乎不太好,春野樱回过神来“翎小姐啊。”她想抓抓自己为了保护同伴亲手割断的头发,手里却又拿着正准备换下来的花和小花瓶,便笑了笑“你来看佐助吗?”
看着薄野翎点头,小樱才拿着花瓶让出座椅的位置“佐助还没醒……”小樱回头看了一眼佐助的脸,唇边的笑容缓了缓,一会儿才振作起来又重新笑着看向薄野翎“我正准备把花瓶里的花换了,你先坐吧。”
“嗯。”薄野翎看着小樱离开,才转过头看向佐助,缓缓坐到病床边的椅子上“佐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