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摇手脚并用,说得是抑扬顿挫,深情并茂。那公主听得津津有味,末了还兴奋地鼓掌叫好。
即墨央也忍俊不禁,“你这口才,去说书定能场场爆满。”
暮摇嘿嘿一笑,“没人请得起我啊,白白浪费了我这旷世奇才。”
“我开个酒楼,请你。”坐在火堆对面的即墨迁蓦地冒出这样一句,惹得暮摇抬头朝他瞧去,只一眼便火烧似地别开脸,羞得说不出话来。今夜暮摇的面皮尤其薄,一个话音,一个对视便能脸红上半日。
还好即墨迁身旁的奉少洲马上接过了话头,“太子若开酒楼,我就毛遂自荐来做个管事的,包准日进斗金。”
孟清兰也凑趣道:“那我与姐姐便来客串舞姬,什么样的舞步都不在话下。”
一旁照看火堆的张云昌也笑道:“云昌不才,只能当个唱小曲儿的给客人助助兴。”
奉少洲奇道:“你还会唱小曲儿?来来来,唱个给大家听听。”
张云昌果真扔了火拔子坐好,从从容容地唱了起来:“桂花香,征雁行,当空一轮秋月明。山一程水一程,铁马不过扬州城。”他嗓音醇厚,低沉而不失大气,将一曲扬州小调唱出了别样风味。
人人皆点头称赞,奉少洲却笑:“你一个大男人,唱这些女子的情情怨怨算什么?没个男儿样子!”
谢元科正觉得歌声婉转动人,听见奉少洲这样说,不由得一愣,问:“那男子该唱什么?”
奉少洲瞥了他一眼,“七尺血性男儿若是以歌抒怀,自当挑些忧国怀乡之曲。”
“那奉公子也来一个?”谢元科现下是酒壮怂人胆,话多得很。
奉少洲脸上一僵,还未答话便听到即墨迁嗤道:“就他那嗓子,唱出来能听吗?”说着,即墨迁随手捡了根柴火,往石块上一敲一击地打起了节拍。
这是,太子要献歌了?众人立时静了下来,齐刷刷地瞧向即墨迁,就连暮摇也坐直了腰板,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
即墨迁敲了一段,抬眼瞧见暮摇,嘴角一勾,吟唱出声:“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
这一曲无丝竹相佐,即墨迁的嗓音也不比旁人雄厚,只是寻常少年的清越之声,但妙在将这诗配了《关山月》的曲调,朗朗上口之余更多了澎湃激昂,引得一众男子纷纷跟着唱了起来。正是春风得意少年郎,酒罢狂歌意气扬。唱到动情处,人人手舞足蹈,勾肩搭背地吼做一团。一时间篝火熊熊,细碎火星如流萤四散,衬着这群少年的笑脸春阳般灿烂。
卫风开明,国人又好情趣,歌舞之雅绝不仅限于女子。家里的大哥跟义父兴致浓时都爱哼上几句,书院的同窗里也有几个好嗓子,暮摇听得多了,便以为精致的唱腔加上无双的嗓音便是美。今夜听了太子这一曲,方知歌之美,不在乎技艺高低,在乎一个情字。这一群人中,有哑音粗嗓的奉少洲,也有不着调的谢元科,唱到完结时,更是扯开了嗓子乱嚷,引得山谷里一阵阵回响,唱法虽粗糙,却凭着一腔豪情唱出了气吞山河的气势。暮摇觉得此曲之美,前所未有,美得壮烈,美得大气。
这边方唱罢,那边又登场。没等上一曲的余音落地,孟家姐妹腰肢一扭,拍手踢脚地又唱起了踏歌,唱的是欢快又热闹的《月儿圆》。这是元夕踏歌会上唱的曲子,流传甚广,卫鲁两地的百姓便是不会唱词也能哼曲。众人笑着拍手附和,暮摇与沛殊坐不住了,率先站起身加入其中,孟家姐妹一邀再邀地请到了太子,暮摇也拽起了谢元科,余下的纷纷起身,呼啦啦围成个大圈,绕着火堆一遍又一遍地唱了起来。
“万里流银,玉宇无尘。月色婵娟,繁光缀天。人美满月儿圆,月澄清人笑喧,人月两团圆。”
踏歌讲求的是热闹欢庆,年节时往往上千人同唱同舞,连着数个日夜不停歇,至于跳得如何唱得如何,那倒是其次了。今夜这十来人,个个都是养在深宫深宅里的,鲜少有机会与民同乐,便是这最简单的几个动作,不时地有人踩了脚撞了腰,嘻嘻闹闹地笑做一团。两个皇子应是初次在人前跳舞,手忙脚乱地半天找不准节拍,那公主却很是能歌善舞,在众人的哄闹下来了段独舞,步履轻盈,姿态妙曼。
一群人唱唱跳跳地也不知过了多久,沛殊猛地停住脚说了声“我饿了。”顿时又引来一阵乱笑,这才散了歌舞场,拿出锅碗准备宵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