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灯时分,暮揺抱着阿狸一瘸一拐地回来了。
那个天杀的沛渊把她跟沛殊拉到鞠场,叫了五六个家丁,分成两队,从晌午一直练到日落,差点要了她的小命!固然那些家丁不敢使出全力,但鞠球不长眼,大半天下来,暮揺全身上下没一处好的,连头都被球撞了两下,到现在还晕乎乎的。
贴身丫鬟青黛已经出去找了暮揺好几次,正站在门口着急,一转身看到暮揺,吓得声音都不稳了:“小,小姐,您又是在哪儿把自己弄成这样啊?将军从午饭后就一直差人找您,我把整个将军府里里外外都找遍了也没见着您!”说着赶紧几步上前搀住暮揺,见她满身都是泥印,怀里的阿狸脏得看不出毛色,惊得大呼:“您跟大公子蹴鞠去了?您忘了去年差点把肋骨踢断,还要去玩!这让将军知道……”
暮揺将阿狸放下,赶紧打断她的话问:“义父在找我?”
“是,找了您一下午,像是有什么急事,我让鸳儿打桶水,您先……”不等青黛说完,暮揺转身就往外走,青黛急了,“小姐,您总得先洗洗吧!”见暮揺毫不理会,只得赶紧抱住想要跟上去的阿狸,又让一旁的鸳儿上前搀着她,自己回房打水,还得再找些伤药,三小姐那边大约也是相同的情形。唉,人家家里的小姐琴棋书画蕙质兰心,咱们家的小姐怎么成天就干这些事啊!
暮揺扶着鸳儿走得很辛苦,左脚腕子扭着了,不敢用力,只能踮着脚尖走,双手都有擦伤,嘴里还有没吐干净的泥。这个样子说什么也要留着给义父看看,让他知道大哥都是怎么折磨她跟沛殊的!
暮揺恨恨地想着如何跟义父告状,想得起劲也顾不上头晕脚疼了,疾步向前赶着。
来到义父书房门口,抬手正欲敲门,却听见屋里传来一声呜咽,竟是个陌生女子的声音。暮摇愣了愣神,就见房门一晃,公西妙成冷着脸从房里出来,擦身而过,头也没回地走了。
暮摇瞧着这个表姐的背影,真是左右都看不顺眼,从小到大,这表姐除了对大哥沛渊如春风般和煦,对其他弟妹是连正眼也不瞧一下的。
鸳儿小声嘀咕着:“小姐,可别招惹她。听说二夫人房里的侍琯下午才被昭明公主教训了一顿,哭得连晚饭都没吃。”
暮摇有些恼了,这才进府第一天就把架子摆得这样大,日后还能清净?正想着,沛仲的声音从屋里传来:“还不进来,杵在门口做什么?”
沛仲的书房是暮摇最爱的地方,小时候,不管惹了多大的祸事,只要躲进书房,总能在书案后找到义父,只要义父在,天塌了她也不怕,有几次义父不在,大哥那板子落在身上是真疼。慢慢的,暮摇便知道犯事前先想想,义父可在?今日她敢跟沛渊叫板也是仗着义父在家,输了阵也有人撑腰。
暮摇几步挪到书案前,垂着头,低低地应道:“义父,暮摇来了。”
沛仲从书里抬头,瞧见暮摇那副模样,忙起身绕过书案,拉着她的胳膊上下打量:“可有伤到筋骨?之前的伤都还没好利索,为何又去玩蹴鞠?”
暮摇吸吸鼻子:“是大哥硬拉着我跟沛殊去的,才将我放回来,晚膳都还没用。”
沛仲闻言立即叫人,请大夫、打水、摆饭,一时间人来人往,乱做一团。
两个伶俐的丫头最先端了盆温水进来,沛仲怕旁人手笨,亲自拿了布巾给暮摇擦脸。饭菜很快摆了上来,沛仲见都是晚膳剩下的,又让人都撤了,叫膳房的厨子做道清淡的面食。
府里的温老大夫也给请了过来,细细看过了暮摇,称无甚大碍,好好休养即可,沛仲这才放下心来。
膳房现做了碗雪菜银丝面送来,热腾腾的香气四溢,暮摇见着那面两眼放光,捧着碗等不及吹凉就入口,烫得眼泪都出来了,沛仲忙倒了杯冷茶递过去,又拍拍她的后背,叮嘱道:“才出锅的东西,你多凉一会,不够还有,别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