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馆前挂着迎风招展的招子,上写着个大大的“面”字,是家只卖酸汤面的面馆。
甄珠走进去,要了两碗面,面色黧黑的面馆老板“欸”了一声,利索地煮面下锅。
白面做的面条儿,清汤里滚成一条条银鱼后捞出,粗瓷碗里早放好了盐、陈醋、秋油、香油,还有必不可少的切得碎碎的青蒜苗,刚煮过面的热汤舀起一勺,直冲冲倾倒进粗瓷碗里,顷刻间,酸味儿、香味儿伴着热汤水汽升起,还有那点睛的蒜苗,春日里最清爽的一味,滋味都被那热汤激出来,直冲人鼻间。
最后将那刚捞出的面条儿落入粗瓷碗里,白的面,琥珀色的汤,汤面上漂浮的青青蒜苗,便是盛具粗陋,也令人食指大动。
甄珠有些好奇地挑了根面条,吸溜进嘴里,那清爽微酸的滋味儿便在口腔里蔓延开来,落到肚里更是熨帖,仿佛寒冬里喝上一口热粥,盛夏里挖一勺西瓜,未必是人间至味,却正与时令相宜,一口下去,叫人从头舒服到脚。
甄珠再不迟疑,挥着竹筷一口又一口。
既然铁了心今儿要放纵一场满足五脏庙,她便不会再斤斤计较这碗面多少热量。
阿朗则比她凶残多了。
他像是饿狠了的野兽,囫囵地大口吞咽着,风卷残云般,片刻就将一大碗的面条下肚,他又端起碗喝汤,喝得干干净净,涓滴不剩。
甄珠吃面间隙抬头看到他的模样,愣了一瞬,说道:“你慢些吃。”
阿朗点点头,然而动作却丝毫没有慢下来,直到一碗面全部下肚,他才愣愣地看着她,旋即慢慢低下头,耳朵尖儿上冒出一点薄红。
甄珠笑了,摸摸他杂草窝似的头顶,冲老板喊道:“再来一碗面!”
“好嘞!”老板爽朗地应声。
最终,两人吃了三碗面,花了十五文钱,吃地肚儿溜圆,吃罢沿着铜驼大街,看着路旁林立的商铺,一路溜达着回了柳树胡同。
进门时,左邻的门槛上坐着两个妇人。
一个才二十出头的年纪,圆脸盘,杏核眼。另一个年纪大些,三十多岁,颧骨高高突出,脸条细长,眉淡眼细,面相有些刻薄。
两人正嗑着瓜子说着话,见了甄珠两人,那面相刻薄的妇人便热情地上来打招呼。
“妹子,新搬来的啊?这张老三的宅子是你买的?这宅子虽没几间房,但院子大,得花不少银子吧?这是你……弟弟?你男人哪?”她连珠炮似地问了一串。
伸手不打笑脸人,甄珠笑着答了话,却只自我介绍姓甄,别的实话一概含混过去。
妇人有些悻悻,脸上倒依旧一派热情,自我介绍姓夫家姓郑,人称郑大娘子,旁边那年轻的圆脸妇人夫家姓张。
郑大娘子家在胡同口住,男人是屠夫,家里兄弟多,个个都是能干的,在郑大娘子口中,郑家是这柳树胡同里数得着的场面人。而那张小娘子家就是甄珠左边这家,男人是衙门里的捕快。
说完自身,又旁敲侧击地打探甄珠的来历。
甄珠笑盈盈地听着,不时应和两声,但对她的打探,依旧一概含混过去。
最终,郑大娘子也没能从甄珠嘴里抠出更多消息,只知道她从京城来,没有男人。
于是她自个儿便觉得没趣儿了,撇撇嘴不再纠缠。
甄珠和阿朗终于得以进门。
进了门,甄珠拍了拍胸口:“真可怕。”
三姑六婆猛于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