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辛未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被借调到装备工业公司去了。尽管他满心不情愿,但领导发了话,他也没有办法。装备公司方面,似乎对于过去与他有过的龃龉并不介意。冯啸辰亲自找他谈话,先是大肆夸奖了一番他的能干,接着又向他许下诺言,说如果在这边的工作做得好,装备公司会替他向环球交流中心请功,帮他解决一个正处级待遇。
这些迷魄汤灌完,冯啸辰开始提出要求,希望赵辛未能够牵头,代表装备公司与池谷制作所接触,想办法说服池谷制作所方面尽快答应发放合成氨工艺许可证。照冯啸辰的说法,赵辛未为人机灵,又与日方有私人联系,办成此事的可能性远远高于王根基这样的愣头青。
“老郭,你说冯啸辰这是什么意思?”
接受了冯啸辰布置的任务之后,赵辛未第一时间又来到了郭培元的住处兼办公室,向他求教。
“你觉得他是真心还是假意?”郭培元问。
赵辛未说:“我觉得像是真心。他在我面前大骂了一通那个王根基,说这个人是官二代,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他让我和你多联系,通过你这边的关系,搞清楚池谷制作所的底价。还说如果池谷方面的开价不高,他是完全可以答应的。”
郭培元皱起眉头,问:“你跟他说到我了?”
赵辛未说:“我没有提你的名字,只说我认识一些关系,能够和日方说上话。”
“可池谷制作所明明是设了一个圈套,根本就没打算真正地作出让步,冯啸辰会看不出来吗?”郭培元狐疑地说。
赵辛未笑道:“老郭,你也把这个冯啸辰看得太高了。我倒觉得他就是一个靠着裙带关系混上来的官员,没什么魄力,更谈不上有什么见解。这一回的事情,他肯定是弄砸了,收不了场,所以急眼了,病急乱投医。他给我开了一堆空头支票,想骗我给他们卖命,我才没这么傻呢。”
郭培元有点想不明白了,其实他与冯啸辰也没有正面地接触过,对于这个人还真说不上有什么真实的印象,只是潜意识里觉得此人很可怕,但被赵辛未这样一说,他的认识又有些动摇了。他问:“小赵,那你的意思是什么,不打算和池谷这边谈吗?”
“这当然不行。”赵辛未说,“我们单位领导把我派到装备公司去了,现在冯啸辰就是我的临时领导。他让我和池谷谈,我怎么可能不去谈呢?他还派了两个人跟我一起去谈,我如果消极怠工,让他抓着把柄,以后我回环球中心去没好日子过了。”
“既然是这样,我倒有一个想法。”郭培元说。
“老郭你说说看。”
“我帮你牵个线吧,让你和内田悠先见上一面,双方该怎么谈,你们私下里定个调子,然后再到外贸部去谈。我看出来了,你对装备公司那边也不感冒,索性也别夹在中间难受了。小鬼子有的是钱,你直接和内田悠合作,不管最终这事能不能谈成,至少小鬼子那边是不会亏待你的?”
“你是说,让我当内奸?”赵辛未不安地问。
郭培元摇摇头,说:“这怎么能算是内奸呢?谈判嘛,先和对方建立一些私人关系,对于谈判也是有帮助的。装备公司想要什么,你最清楚,有些话并不适合在谈判桌上公开说,你和内田悠私下里接触一下,互相交换一下底牌,说不定反而把事情办成了。”
“也罢,那就拜托郭哥了。”赵辛未说。
郭培元弄不清冯啸辰的真实想法,于是也就不再琢磨了。他本身是当掮客的,帮别人牵线拉关系是他的本行,至于双方见面之后怎么谈,他就管不着了。同时,他也不打算参与太深,谁知道里面有没有冯啸辰刨的坑呢?
内田悠听说装备公司方面换了谈判代表,这位新上任的谈判代表是一位亲日友好人士,并且希望能够与自己私下接触,当即就表示了同意。其实赵辛未与内田悠是见过面的,因为每次谈判的时候,赵辛未都会随同曹志远前往,与内田悠至少混到了脸熟的程度。在郭培元的引导下,赵辛未来到了池谷制作所中国区的办公室,内田悠已经在那里等着他了。
“赵先生,幸会,幸会。”内田悠一见赵辛未,便起身向他鞠躬行礼,态度甚是谦恭。其实内田悠的年龄比赵辛未要大出了20岁,这样客气的礼节,让赵辛未顿觉压力山大。
“内田先生,幸会!”赵辛未学着内田悠的样子,向对方鞠躬回礼。他的这句话,也是用标准的日语说的,不过内田悠并不觉得惊异,因为随着中日经贸往来的日益频繁,中国人中间会说日语的也在不断增加。
“赵先生来见我,有何公干呢?”
寒暄过后,内田悠率先发问了。他也没有兜什么圈子,因为郭培元事先已经向他通报过,说赵辛未是个“自己人”,有啥事情是可以直说无妨的。内田悠其实也不怕赵辛未跟他玩什么心眼,在他想来,掌握这场谈判主导权的是池谷制作所,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中方能玩出什么花招来呢?
赵辛未也没隐瞒,把冯啸辰调他到装备公司,又用各种优惠条件说服他与日方谈判这些事情一五一十都说了,最后表示,他自己对于装备公司方面并不欣赏,他甚至还和王根基打过赌,相信装备公司不可能拿下阿根廷的大化肥项目。
“可是,如果中国装备工业公司愿意支付足够高的价格,我们是可以向中方发放工艺许可证的。”内田悠说。
“您说的足够高的价格,具体是多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