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吴仕灿笑道,“当年咱们花费重金支持王宏泰搞钌触媒工艺,这些年来,他搞出来的成果可真不少,还申请了几十项专利。他搞的这项工艺,和传统工艺相比,有很大的区别,需要重新设计一些设备,前期投入比较高,所以一直没有得到推广应用。我琢磨着,既然池谷制作所不允许我们使用他们的工艺,咱们不如把钌触媒工艺用起来,打池谷一个措手不及。”
薛暮苍是知道这件事的,他感慨道:“老吴,啸辰,你们俩可真有眼光,当年布下来的这颗闲子,现在可是派上大用场了。”
早在10年前,配合引进日本大化肥技术,重装办利用从欧洲市场上募集到的大化肥基金,启动了一个颇具规模的技术攻关活动,号召全国各高校、科研院所和企事业单位的科研人员根据自己的专长申报项目,开展技术研发。
这项攻关活动中设立的项目,大多数都是与引进技术相配套的生产工艺问题,例如某种焊接技术、某种设备中使用的钢材的冶炼技术,等等。这些技术开发出来之后,直接解决了引进技术中遇到的问题,并在生产实践中取得了良好的效益。
在所有的项目中,有一个项目是较为特殊的,那就是由浦江交通大学的年轻讲师王宏泰提出的基于钌触媒的合成氨工艺问题。这个项目在当时显得有些超前,也有些务虚。国际上关于钌触媒合成氨工艺的研究也还是刚刚起步,而且大多数化工企业对此并没有太大的兴趣。中国作为一个化工设备技术还相对落后的国家,搞这种工艺研究就更没有意义了。
不过,当时负责项目审批的是吴仕灿和冯啸辰二人,这二人一个是化工领域的技术权威,一个是眼界超前的穿越者。看到王宏泰的申请书,两个人都觉得这个项目很有价值,当即决定给予其50万元的资金支持,这在当年可算是一个超级的大项目了。两个人的想法,与薛暮苍说的相仿,的确是把这个课题当成了一颗闲子。当然,能够拿出50万元资金来布一颗闲子,也足见吴仕灿、冯啸辰二人的魄力了。后来,围绕着这50万元的科研资金还引发了交大化工系的一系列矛盾,那就是题外话了。
王宏泰并没有辜负吴仕灿和冯啸辰的希望,这些年潜心钻研,在钌触媒工艺研究上取得了一大批成果,在国际化工领域也引起了不小的轰动。钌触媒合成氨工艺是对传统合成氨工艺的一个重大改进,学界和业界对其都给予了高度的评价。
不过,一种工艺的形成并不是那么简单的,它将影响到整个流程以及许多设备的重新设计。国际上那些化工巨头都有自己成熟的合成氨工艺,并不急于引入新的工艺。中国企业前些年的主要任务是为各地建设新的化肥厂,时间紧、任务重,自然是要选择最为稳健的技术路线。既然有现成的池谷工艺可以使用,大家又何必冒险去采用尚不成熟的钌触媒工艺呢?
就这样,王宏泰提出的钌触媒工艺虽然非常先进,但却并没有得到应用。不过,王宏泰本人对此并不介意,他在这项工艺的研究中形成了大量的论文,在国际上赢得了诺大的名声,同时也早早地评上了教授、博导,成为浦交大“青椒”中公认的人生赢家。
冯啸辰一直都记得王宏泰和他的钌触媒工艺,此时听吴仕灿说到要自己搞一套合成氨工艺的事情,便直接想到了他。果然,吴仕灿说的也正是王宏泰,照吴仕灿的说法,当年放出去的这个项目,可谓是十年磨一剑,现在也到了拿出来试试锋芒的时候了。
“王宏泰完成钌触媒工艺的设计之后,我曾帮他联络了一家化肥厂,做过工业实验,证明这套工艺是完全可行的,而且相比我们使用的池谷工艺以及荷兰、法国的工艺,都更为先进。不过,当时做实验的设备规模比较小,是年产2万吨的小型合成氨装置,现在要把这项技术应用到30万吨的大型装置上,还是需要做一些调整的。”吴仕灿说。
冯啸辰笑道:“老吴,你帮王宏泰联系工业实验,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吴仕灿略带抱歉地说:“这是我们战略规划部的日常工作,我就没向你专门汇报。”
冯啸辰摆摆手,说:“老吴,你言重了,什么汇报不汇报的。我只是一直惦记着王宏泰的这个课题,还想过什么时候能够找一个项目来实验一下,没想到你已经提前做过了。”
吴仕灿说:“我们战略部的所有项目,我都会保持关注的。王宏泰这个项目,属于超前的项目,一直没有得到应用。我在期刊上看到国外一些学者对钌触媒合成氨工艺作出了很高的评价,觉得这样一项有前途的技术搁置在那里挺可惜的,万一被国外企业抢了先手,那咱们的损失就太大了。所以,我就联系了一家小化肥厂,说服他们投入资金,使用王宏泰的技术进行改造。结果,在试生产中,这种工艺的效果非常明显,生产效率提高了20以上。因为当时企业投入的资金有限,有些设备是用原来的设备顶替的,难以实现稳定生产,这项实验做了两个月就结束了。”
“两个月的实验也足够了,足以发现工艺中存在的主要问题。”冯啸辰说,“在这个基础上,我们可以进行改进,然后再进行更大规模的实验。等第二次实验完成,我们就可以把这项工艺用到阿根廷的项目里去了。”
“我也是这样想的。”吴仕灿说,这就是内行领导的好处了,什么事情只要一说,领导就能明白,省去了下属解释的时间。他问道:“现在我不确定的,就是阿根廷方面能够给我们留出多少时间,我们是不是来得及完成下一轮实验。”
“拖吧。”冯啸辰笑呵呵说,“时间这种东西,就像是……呃,反正挤一挤总是能够挤出来的。阿根廷方面对于这个项目的确是非常着急,但据老曹他们说,阿根廷农业局一边说着急,一边又在内部扯皮,光是招标的事情就拖了快一年时间。现在咱们给他们搅搅局,让他们五心不定,再拖上大半年应当也没问题。”
薛暮苍也笑了:“啸辰,你可真黑啊。如果换成是咱们自己的项目,谁敢跟你扯皮拖上半年,你恐怕早就跟他急了吧?”
“什么急了,谁敢拖我的时间,我直接就掀桌子了。”冯啸辰理直气壮地说。
吴仕灿和薛暮苍对视了一眼,都是一脸无奈。薛暮苍还好一点,他其实也是一个比较不拘一格的人,吴仕灿则不同,老先生办事严谨,品行端正,这种为了给自己争取时间而不惜给对方搅局的事情,他是做不出来的。不过,他最服冯啸辰的一点,也正在于此,任何时候,冯啸辰都能够选择对国家最有利的方案,为此不惜使出各种阴谋诡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