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啸辰惦记着冯林涛说的事情,第二天上午一上班,他便把公司战略规划部部长吴仕灿叫到自己的办公室,向他问起了此事。
“上周国核公司的同志过来谈过这件事,他们走了以后,我让部里的同志整理了一下,涉及到的内容还真不少,大致包括:蒸发器、稳压器、循环水泵、堆内构件、燃料棒、驱动机构、一回路主管道,常规岛主设备1000级半转速汽轮机、发电机,核电通用设备,控制系统和仪器设备研制以及核材料和大型铸、锻件等关键制造技术,林林总总,十几块硬骨头呢,我真担心咱们联系的那些企业啃不下来。”
吴仕灿一张嘴就如相声里的贯口一样,滔滔不绝地说了一串设备名称和技术项目,同时又把一张单子递到了冯啸辰的面前,让他能够看得明白。
冯啸辰拿着单子认真地看了一会,然后问道:“现在有把握拿下的有哪些?”
吴仕灿在单子上圈圈点点地标了一些,接着又说:“这些都是我们过去形成了技术储备的,像汽轮机和发电机,龙山电机厂那边引进美国西易公司的火电汽轮机和发电机技术,目前已经充分消化吸收,让他们在火电机组的基础上研制核电机组,应当是有一些把握的。”
“和龙山电机厂联系过没有?”
“我把单子交给协作部了,小王不是跟你到红山去了吗,我是让韦成安排联系的。他们应当是给各家企业都打了电话,各家企业估计也得再讨论一下,不会这么快就反馈的。”吴仕灿说。他说的韦成是协作部的副部长,王根基的副手。相比王根基的不靠谱,韦成办事可靠,作风严谨,把事情交给他反而能够让人觉得更踏实。
“你们动作可真够快的。”冯啸辰感慨道。
吴仕灿假意不满地说:“那有什么办法,你这个当领导的一走就是一个月,这么多事情我们总不能都等到你回来再做吧?彭总和郝总都不太了解业务,我算是公司里的老人,只能越俎代庖地把一些事情提前给安排下去了。”
吴仕灿说的彭总是公司副总经理彭宁,是行政干部出身,目前在公司主要是分管行政、后勤之类的内务,不太过问业务问题。至于郝总,则是公司的副总经理兼总会计师郝亚威,他主要是管钱袋子的,业务上的事情也不太懂。中层干部里岁数比较大的也就是吴仕灿、刘燕萍和薛暮苍,其中薛暮苍最近一段时间还常驻在海东省,管理极限基地的事情,吴仕灿说自己越俎代庖,实在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了。
冯啸辰点了点头,笑着说:“老吴,什么事情有你安排,我就可以高枕无忧了。有句老话是怎么说的,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啊。”
吴仕灿自嘲地笑笑,说:“唉,一转眼,我都成了老人了。不过,啸辰,你可真还没到能够高枕无忧的程度,咱们现在手头的项目就已经够吃紧了,再加上一个第三代核电站的项目,有点捉襟见肘啊。就比如说核岛里的蒸发器,国内最适合做这个设备的,是通原锅炉厂。不过我前两天以私人名义给通原锅炉厂技术处打了个电话,了解到他们现在任务非常紧张,大乙烯的项目,煤化工的项目,还有两家电厂的锅炉,要让他们接核岛蒸发器的制造,难度很大啊。这东西过去咱们整个国家都没哪家企业搞过,一切都要从头开始摸索,费时费力,通原锅炉厂那边估计是不愿意接的。”
冯啸辰皱起了眉头,通原锅炉厂是原来杜晓迪的工作单位,如今他的岳父岳母也还住在通原锅炉厂的家属院里,所以厂里的现状他还是很了解的。吴仕灿说的情况是真实的,通原锅炉厂这些年经营状况不错,业务很充足,有时候还会出现人手不足的情况,所以也的确没有什么动力去承接核岛蒸发器这种新产品。
“老吴,你不会是想让我去游说通原锅炉厂吧?”冯啸辰试探着问。
吴仕灿大摇其头,说:“我可没有这样的意思,而且我提到通锅,也只是举一个例子而已,咱们手上能够数得上号的企业,大多数业务都非常忙,就算他们能给咱们一个面子,愿意接一项设备过去,只怕也不会投入太多精力,而是半死不活地挂着,咱们可真等不起啊。”
“所有的企业业务都很忙吗?”冯啸辰诧异地问,“我在榆北的时候,怎么觉得那些企业都找不到业务呢?”
“这就是问题了。”吴仕灿说,“现在国内的企业就是两极分化,忙的忙死,闲的闲死的。找不到业务的那些企业,都是技术缺乏竞争力的,像核电设备这样的产品交给他们,他们根本就拿不下来,你说怎么办?”
听吴仕灿这样一说,冯啸辰心念一动,说:“咦,老吴,你倒是启发了我。像这些技术缺乏竞争力的企业,如果能够并入到那些业务繁忙的企业里去,岂不就能够起死回生了?而那些业务忙不过来的企业,多了这样一个帮手,不就能轻松一些了吗?”
“并入?”吴仕灿愣了一下,随即摇头说:“这个恐怕不容易吧。咱们那些骨干企业,都是国企,而你说的那些破产企业,也是国企。国企兼并国企,在制度上能行得通吗?还有,那些破产企业的厂领导也都是有级别的,如果并入到其他企业,他们怎么安置?安置得低了,他们肯定不乐意。安置得高了,那么收购他们的企业恐怕也不乐意了,这不是花钱买了个爹来吗?”
一句话把冯啸辰给逗乐了,他指着吴仕灿说:“老吴,你也学会说俏皮话了,你以前可真不是这样啊。”
“这是实情嘛……”吴仕灿有点窘,他说人家花钱买了个爹,其实也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俗话,没想到一不留神就在冯啸辰面前说出来了。他的确是一个比较严谨的人,平时不怎么爱说这种俏皮话,结果却被冯啸辰抓了个现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