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老祁,你这可是一竿子打了我和老王两个人了。老王就是计委的,你说计划经济的产物不好,这不是矛头直指老王了吗?”冯啸辰笑着说道。
“我是计委的不假,可我们计委也并不是只讲计划经济的。据说,国家马上就要提出有计划的商品经济这样一个提法,届时我们计委的工作也会照着这个思路进行调整的。”王振斌说道。
“有计划的商品经济,到底是以计划为主,还是以商品经济为主,现在还有一些争论,我们体改委的一些专家也在探讨这个问题。”于蕊补充道。
丁士宽道:“我感觉,国家的改革方向,应当是越来越偏于商品经济的。现在农村的乡镇企业发展得非常迅猛,而乡镇企业的经营是游离于计划经济之外的。如何管好这一块经济,是一个很大的课题,我准备入学之后好好向老师们请教一下。”
祁瑞仓道:“小丁,你的想法从一开头就错了。游离于计划经济之外有什么不好?为什么我们总要想着去管呢?按照西方经济学的原理,政府根本就不应当干预企业的经营活动,放任他们在市场中自由竞争,才能够最大限度地发挥他们的积极性和创造力。”
“人人为自己,上帝为大家,这是庸俗经济学的观点,马克思曾经批判过的。”谢克力在旁边提醒道。
丁士宽却站到了祁瑞仓的一边,对谢克力反驳道:“马克思的观点也不能当成教条,而是应当辩证地理解。列宁不就是在继承马克思主义的基础上,提出了在落后国家优先建设社会主义的理论吗?按照马克思的观点,社会主义是应当首先在发达的资本主义国家建成的。”
于蕊道:“庸俗经济学这种提法,我们体改委有些领导也是不赞同的。他们认为还是应当积极地学习西方经济理论中那些有价值的内容,不可一概否定。”
这是一个连大学生都能够被称为“天之骄子”的年代,研究生,尤其是社科院这种国家级智库里的研究生,几乎就可以算是天子门生了。冯啸辰他们的师兄师姐们,毕业后无一例外都进了国家重要部门,并且一进去就被委以重任。在这个年代里,一个处室里能有一个研究生,简直就像是老爷车里配了一台法拉利发动机,顿时就能够焕发出勃勃生机。
有这样光明的前途,研究生们自然也都是志得意满,把自己当成了未来的国家精英。这样一群人,聚在一处哪怕是闲聊,话题也都是如此地高大上,颇有一些指点江山,粪土当年万户侯的霸气。
80年代中期,正是西方政治思潮不断涌入中国的时候。面对着国外高度发达的物质文明,国内从官员到百姓,都有一种本能的自卑感。外国的月亮比中国的圆,在这个时候并不是一句笑话,而是许多人心中颇为认同的观点。至于学术界,则出现了一种很复杂的情绪,一方面是觉得应当全盘吸收国外的学术范式,实现与国际接轨,另一方面又担心离经叛道,走上了邪路。
王振斌、于蕊二人都是单位推荐过来学习的,拿到学位之后仍然要回原单位去,读研究生对于他们来说只是为了镀金,他们并没有去探讨理论真谛的愿望。因此,对于这种理论上的争执,他们能做的只是谈谈自己的见闻,至于到底是西学好,还是中学好,他们也吃不准,一切以国家的政策为指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