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这会工夫,冯啸辰也在观察着杜晓迪的家庭。
杜家的二老,其实根本就算不上什么“老”,杜晓迪跟他说起过,她父亲杜铭华今年才43岁,母亲车月英是42岁,这样的年龄,搁在后世简直都可以算是青年的范畴了。别笑,后世很多单位里申请青年课题,或者评选什么杰出青年之类的,都是以45岁作为年龄边界的,按这个标准来算,杜家二老实实在在算是正当年呢。
杜铭华原本是个电焊工,因为工伤,一只手残了,无法再拿焊钳,不得不办了病退,让杜晓迪顶了他的岗位。如今的杜铭华闲居在家里,平时除了做做家务之外,便是在厂子里和那些真正到年龄退休的老工人一起打牌下棋,听起来似乎很是惬意,其实是无聊透顶。冯啸辰在与他谈话的时候,能够感觉得到他带着一种沉沉的暮气,这原本不是应当在一个40刚出头的汉子身上看到的东西。
车月英没有正式工作,目前在厂子里做家属工,也就是干些在食堂洗洗菜、在办公楼打扫打扫卫生之类的杂活。她是一个很典型的工厂家属形象,热情、开朗,没有太多的心计。冯啸辰进门的时候,她上上下下打量了冯啸辰老半天,看罢之后,又丝毫没有掩饰那满意的神情,这让冯啸辰顿时对她产生了强烈的好感。
再看杜晓迪的家,这是一套两室一厅的单元房,带有自家的厨房和卫生间,在这个年代里算是很不错的房子了。两间卧室大致都是10平米左右,一间杜铭华夫妇住,另一间则是杜晓迪和妹妹杜晓逸住,至于大小伙子杜晓远,就只能睡在客厅里了。冯啸辰看到客厅一角有一张收起来的折叠床,想必就是杜晓远晚上睡的地方。
他们现在坐的这个客厅,只有七八平米的样子,中间摆了一张圆桌,确切地说,是在一张四方形的八仙桌上搁了一个圆型的桌面。靠墙摆了一个碗柜,还有几张规格不同的凳子,这就是客厅里所有的家具了。视力所及的范围内,东西都显得简陋而陈旧,显示出这个家庭的清贫。只有餐桌上铺的尼龙桌布是崭新的,甚至能够隐隐闻到一些化学品的异味,明显是为了迎接他这个“贵客”而临时添置的。
杜晓迪在京城的那些天,冯啸辰也向她问起过家里的经济状况,杜晓迪每每都是语焉不详,冯啸辰只能凭着自己的脑补去想象具体的情况。杜铭华办的是病退,能够拿到一份退休工资,杜晓迪的工资是全部交给家里的,再加上车月英当家属工的收入,全家人一个月大约有130元左右的收入,勉强算是一个温饱家庭。不过,家里有三个还没结婚的孩子,其中两个小的还正处在长身体的时候,吃多少都不嫌够,家里这点收入实在是不敢大手大脚地使用,所以家具陈设的简陋就可以理解了。
唉,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如果不是这样一个家庭,杜晓迪恐怕也不会那样努力和懂事吧?冯啸辰在心里暗暗地念叨道。
说话间,菜已经一个接一个地端上桌来了,很快就把桌子摆得满满当当的。为了欢迎准女婿上门,杜家夫妇也是狠狠地出了点血,杀了鸡,买了鱼肉,一桌子全是泛着油光的硬菜,让冯啸辰深深感觉到了东北人的实诚。杜晓远和杜晓逸都被喊了出来,脚不沾地负责拿碗筷、摆凳子,然后宾主各自落座。
一开席,车月英便给冯啸辰挟了一个大鸡腿,又从一个蒸得烂熟的蹄膀上连皮带肉地给他撕了一大块搁在碗里,足有半斤上下。饶是冯啸辰一向以吃货自居,此时也是瞠目结舌,担心自己能不能应付得住了。
“小冯,多吃点,别客气!”
“谢谢阿姨……”
“谢什么,都是一家人嘛,来来来,你再吃块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