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呼吸,再次深呼吸,但陆恪的情绪依旧犹如脱缰野马一般,彻底失去了控制。
过去几周时间里,陆恪始终在承载着压力,他也始终在努力缓解着压力,但他终究只是一名未满二十三岁的年轻人、一名二年级四分卫,他终究还是缺少足够的经验,小心翼翼地以身作则,希望能够率领着球队坚定不移地走向胜利。
可是,今天所有事情就这样爆发了出来,就好像弹簧压缩到了极致之后,反作用力就摧枯拉朽地释放出来。
“兰迪-莫斯!洛根-纽曼!迈克尔-克拉布特里!弗农-戴维斯!你们还记得两周前的比赛发生了什么吗?你们还记得那片金色海洋吗?你们还记得我们到底是如何走到今天的吗?你们还记得九人们到底是如何支持我们的吗?”
“回想一下,我们和瑞恩-鲍德温并肩作战!回想一下,那并不久远,那就是两周之前刚刚发生的事情,如果你们现在就忘记了,那么让我来提醒你们一下!就在不久之前,我们正在展示着这支球队前所未有的团结!我们正在展示着这支球队立足于联盟的精神,我们正在重新唤醒这座城市的热情和骄傲!”
“而你们现在在干什么?你们他妈地到底都做了什么!你们正在亲手毁掉这一切!耶稣-见鬼的-基督,你们现在正在把所有的信仰和精神全部都摧毁!”
“草!草草草!草草草草草草草!草你们所有人!草你们每一个人!你们就是一群疯子!你们就是一群没有大脑也没有小脑的疯子!”
即使是现在,陆恪依旧不敢置信,刚刚更衣室的一切都正在发生着、已经发生了。
以前在八点档肥皂剧里曾经听说过这样的故事,胜利之后,更衣室内部却分崩离析,球队貌合神离,仅仅只是依靠着胜利在勉强支撑着,一旦开始失败了,球队也就将支离破碎了。
此时此刻,陆恪不敢相信现实生活里居然就真的正在上演着。
“你们知道我们对于那些球迷到底意味着什么吗?不是冠军,也不是胜利,而是信念,更是信仰!他们仰慕着你们,他们追逐着你们,他们支持着你们,而这就是你们的回报?嘲笑自己的队友因为失误而表现不佳?草!”
“你们知道我们对于那些记者到底意味着什么吗?不是英雄,也不是奇迹,而是噱头,而是制造销量的话题。那些赞美、那些追捧,就这样让你们晕头转向了?那么超级碗呢?如果你们拿到超级碗了,是不是就要对抗整个联盟了?”
“你们现在很得意吗?表现优于防守组,这值得得意吗?”
“兰迪-莫斯,你来告诉我,为什么20007年新英格兰爱国者没有拿到超级碗?你他妈地告诉我啊!为什么?”
“你想要什么?啊?退役了一年之后,再次复出,我以为你想要的是超级碗,难道是我错了?你仅仅只是想要在角卫面前耀武扬威一回?仅仅只是想要证明你依旧能够接球依旧能够达阵?然后呢?啊?他妈地然后呢?然后就让那些质疑者们继续吐槽你,永远都拿不到超级碗!”
“你知道你为什么拿不到超级碗吗?”
“就是因为今天!你永远在和别人对抗,和对手、和媒体、和教练、和队友,你永远都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你看不起我,我知道,但我也看不起你,一个就连自己队友都不懂得珍惜的外接手,即使你所有的数据都超过了杰瑞-莱斯,你也依旧不如他!不是因为没有超级碗,而是因为你永远都不知道橄榄球的真正奥义!因为你永远都不知道尊重你的队友!”
莫斯双目彻底赤红了起来,他想要杀了陆恪,他想要用双手将陆恪撕成无数碎片,他已经出离得愤怒了,但脚步为什么就这样停在了原地?
莫斯自己也不知道,他下意识地转头看了看自己的队友们,进攻组的队友们,但那一双双眼睛里却找不到任何熟悉的影子。这就是他,和每一个人都保持着距离,努力地维持着工作伙伴的关系,却拒绝更进一步。
即使是本赛季,莫斯终究接受了陆恪的意见,开始慢慢地融入球队战术体系;即使是刚刚在更衣室,莫斯与进攻组队友们并肩作战,发起了“攻击”……但是,他和他们依旧不是朋友。他似乎从来都不是任何人的朋友。
队友?
队友难道不是工作伙伴、利益关系的美好说法吗?
可是今天,莫斯却不确定了,他就这样愣在了原地,怒火一点一点地沉寂下来,突然之间,他就变得意兴阑珊起来,脑海里莫名就浮现了明尼苏达维京人主场球迷浩浩荡荡的嘘声,面对曾经的功臣、面对曾经的明星,他们丝毫没有嘴下留情。
现在,沉默地注视着眼前怒不可遏的陆恪,莫斯就这样跌坐了下来,他甚至不敢直视陆恪那双明亮而清澈的眼睛,唯恐就这样泄露了自己的懦弱。
“今天的比赛,是不是依靠进攻组赢得胜利的?是!”
“那么,你们最好铭记今天这一刻,在赛季剩余的所有比赛,你们最好都能够打起精神来,保持百分百的状态,完全依靠进攻把所有比赛都赢下来,不要出现任何失误,也不要出现任何纰漏,更不要出现任何起伏,否则,当失败来临的那一天,不需要防守组说话,你们自己撒泡尿就能够把自己淹死!”
“草!”
“然后到时候再看看,站在身边安慰你的,到底是那些记者,还是刚刚在更衣室里被你们放置在对立面的那群队友!”
酣畅淋漓地,陆恪把所有的情绪都宣泄了出来,上气不接下气,但出离的愤怒终于慢慢地平复下来了;紧接着,陆恪根本没有理会球员们的反应,他不在乎,也不想在乎,转过身,重重地坐到了第一排的座位之上。
气喘吁吁之间,额头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现在,到底应该怎么办?不仅仅是进攻组,接下来还有防守组,更衣室的氛围到底应该如何处理?下一场比赛又应该如何面对?就这样硬着头皮赶鸭子上架,能行吗?他们可以赢球吗?还是说,他们可能就连心平气和地一起打球都不行了,更不要说赢球了?
如此棘手的问题,陆恪却不知道应该询问谁,他也找不到正确答案。
也许,根本就没有正确答案。
陆恪从来都不知道,原来赢球也能够成为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