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不语地驾驶着车子,大脑一片空白,就连收音机都已经关掉,任何一点声响似乎都可能成为噪音的来源,仅仅只是想要享受片刻的安宁,完完全全的安宁。
在大脑开始思考之前,身体就条件反射地将车速放缓下来,停靠在了路边的停车位,打开车门就准备下车,此时,陆恪才察觉到不对劲,左右打量了一番,这才意识到,他没有回去自己的公寓,而是在无意识状态之下,回到了父母的家中。
比赛结束之时,巴尔的摩当地时间已经接近午夜时分了,但旧金山49人没有在当地停留,而是搭乘红眼航班回到了旧金山,抵达当地机场时,清晨的阳光才刚刚洒落下来。
一路之上,陆恪始终保持沉默,没有和任何人交谈,就连洛根和马库斯也不例外,整个队伍似乎都正在进行着沉默修行,所有人都牢牢地闭上了嘴巴,一言不发地回到了旧金山。
如此状态让教练组颇为担忧,就连吉姆-哈勃都察觉到了不对劲,担心两连败带来的负面影响远远超出想象,但他试图鼓舞士气一番,却不知道应该如何入手,只是干巴巴地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语,就没有下文了。
于是,整个队伍就在一片低沉和压抑之中离开了巴尔的摩,抵达旧金山机场之后,球队大巴载着所有球员回到了训练基地,大家各自开车回家。全程都没有任何交流。
事实上,飞机之上,帕特里克-威利斯和乔纳森-古德温都试图找到陆恪,交谈交谈;但全程陆恪都闭着眼睛睡觉,他们根本没有找到机会,艾利克斯-史密斯给予了友情建议,今天不是交谈的最好时机,对于新秀球员来说,这样一场失利需要时间消化。
更何况,背负着落选新秀和华裔球员的身份,站在四分卫的位置之上,这一路走来,陆恪比别人更加艰难,现在面临失败,自然也更加难受。
整支队伍就这样波澜不惊、意兴阑珊地告别了训练基地,只是陆恪没有想到,迷迷糊糊之中,自己居然回到了父母家门口。
重新关上车门,陆恪就准备再次发动引擎,改道回家。
自己这样毫无预警地出现在父母家门前,而且还是在经历了这样一场失利之后,陆正则和江攸宁肯定担心不已;昨天晚上在大巴之上,陆恪专程给母亲打电话报平安,尽管她什么都没有说,但陆恪还是可以感受到母亲的担忧。
他不想要自己的负面情绪拖累着父母一起担心。
但,右手放在了钥匙之上,视线却落在了家门口,挪不开来,就这样静静地、静静地看着那扇斑驳的大门。
脑海里什么想法都没有,甚至就连思考的运转能力都已经丧失了,陆恪就这样安静地靠着椅背,注视着那一扇大门,烦躁和压抑的心情不自觉地就缓缓地平复了下来。莫名地,就这样出神了,焦点和焦距都缓缓晕了开来,仿佛可以听见儿时母亲的呼喊声。
“小恪,小恪。”
在整个家里回荡着,楼上和楼下,前庭和后院,无处不在,絮絮叨叨的抱怨和唠叨,没完没了,有时候着实让人受不了,烦躁得只想要原地爆炸;但有时候却又忍不住开始想念,仿佛缺少了那些声音,生活就少了一点什么。
“小恪!”
耳边突然传来了沉闷的“砰砰”声响,然后一个呼唤声就在耳膜之上炸裂了开来,陆恪猛地坐直了身体,快速揉了揉眼睛,慌张地左右看了看,随后就看到站在驾驶座车窗旁边的江攸宁,满脸困惑的表情,示意陆恪把窗子摇下来。
陆恪连忙摇下了窗户。
“小恪,你在这里干什么?怎么不进去?”江攸宁眉头微蹙起来,踮起脚尖,探头打量着车子里的情况。
这让陆恪有些紧张,慌乱地掩饰着,“没有,呃,没有……我就是……就是路过,我想着,家里还有些东西忘了拿,训练的,嗯,训练的东西。但是现在时间太早了,担心你们还在休息,所以就在这里,稍稍等一会。”
糟糕透顶的借口,陆恪自己都已经忍不住龇牙咧嘴起来了,简直就是漏洞百出。
江攸宁却没有拆穿儿子的借口,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陆恪,一直把陆恪看得发毛了,就好像自己藏在床铺底下的不良杂志被发现了一般,条件反射地就想要夺门而出,然后江攸宁这才开口解放了陆恪的紧绷神经,“那就进去吧,我和你爸都已经起来了。”
陆恪连忙点头,解开安全带,拔出钥匙,打开车门,就快步朝着家的方向走了过去,身后却传来了江攸宁的声音,“小恪,先把嘴巴擦一擦,口水还有痕迹呢,你爸看到肯定要笑话你;还有,你的随身行李不要拿下来吗?你到楼上洗个澡,我把你的运动服都一起收拾收拾。”
陆恪整张脸都皱了起来,所有西洋镜瞬间全部都被拆穿,这种感觉真是无地自容。
最后,陆恪闭起了眼睛,假装什么都没有听到,也假装什么都不知道,飞快地进入了家门,一眼就看到了正在打领带的陆正则,只来得及呼喊了一声,“爸,我先上楼了。”紧接着,一溜烟就冲到了楼上,躲进了浴室里。
陆正则站在大厅里,满脸错愕,满头问号,眨了眨眼睛,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过了一小会,江攸宁走了进来,陆正则指了指楼上,就连打领带的动作都停在了原地,“你儿子是怎么回事?就好像龙卷风一样,哗啦啦地就上楼了?”
江攸宁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做了一个噤声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打量了一番楼上,确定了陆恪待在楼上之后,这才稍稍地松懈了下来,眉宇之间的担忧神色流淌出来,全然没有了刚才的轻松和自然。
“小恪……状态不好。”江攸宁的眉头紧锁,轻轻摇了摇头,“刚才他坐在车子的驾驶座里,就那样睡着了;询问他怎么回来了,他也愣头愣脑的,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说着,江攸宁又再次看向了楼上一眼,浓浓的担忧连带着声音都微微有些哽咽,“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受伤了,还是队里发生了什么事……”
说到一半,江攸宁的声音就停了下来,慌张地擦了擦眼眶里的泪花。